皇宮的表演不比其他,這在座的都是重臣、皇親國戚,為了預防刺客,所有曲目的細節、人員來曆,自然都是盤查過的。
雲姝也了若指掌。
所以當舞台突然飄散著粉色的花瓣,四角的四盞蓮花燈緩緩打開,她便知道,這個不在自己知道的節目範圍內。
不過也無需慌張,皇宮裡能越過她來安排這個的,就隻有雲太後。
她甚至連節目的內容也想到了。
果然,長袖翩翩的汀蘭一出場,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柳眉細腰,婀娜多姿,那張與雲荼八分相似的臉,自然當得上是傾國傾城。
雲姝自從雲家認她義女後,便猜到了會有這麼一出,隻是沒想到這麼快。他們明顯還沒調教好,因著太過倉促,汀蘭隻能做一些簡單的動作,稍有複雜,便做得十分僵硬。
若是再假以時日,該更好一些的。
旁邊突然傳來一聲酒杯破碎的聲音,雲姝看了過去,是楊珩手裡的杯子掉到了地上,杯裡的酒水灑到了他的龍袍上,可男人絲毫沒有在意。
他的目光隻是緊緊盯著高台上的人。
似乎是不可置信,又似乎是狂喜。
一些對雲荼有印象的老人都露出驚訝,雲父似乎是麵帶欣慰,雲母更是淚眼婆娑。
好一出大戲。
雲姝收回目光,看來這個程度也夠了。她隻在尋著機會時,不著痕跡往顧淮安那裡看了一眼。
顧淮安明顯也是意外的,大概驚訝自己的未婚妻,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雲姝垂眸。
這裡的每個人都在操控彆人的人生,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勾心鬥角,隻有這個傻子,什麼也不知……
雲姝舉起酒杯,擋住了有心人投過來的探尋的目光。隻是有一道視線太過強烈,讓她不自覺看了過去。
是唐旭,奇怪的是,他並沒有往那台上看上一眼,反而看著雲姝這邊。
如今這位炙手可熱的唐將軍,京中想要拉攏他的勢力不勝其數,聽說這幾日他都是閉門謝客的,連這會兒,因為那拒人千裡的氣場,也沒人敢上前套近乎。
他已經轉過了頭。
依舊沒有去看那位與雲荼八成像的女人,隻是又自斟自飲了一杯。沉默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與五年前確實太不一樣了。雲姝都開始替楊珩感到棘手了,好好的一把刀,鋒利過頭了。
台上的舞還在繼續著,跳得不是多好,但那張臉,已經足夠引起驚歎。
突然,一聲斷裂聲響起,還沒等人反應過來,舞台已經向一邊倒去。
驚呼聲瞬間響起,便比那更快的,是旁邊一道一閃而過的身影,本該坐在旁邊的楊珩,已經飛身到了汀蘭那裡。
雲姝隔著驚慌嘈雜的人群,看著抱著汀蘭安穩到了舞台下麵的男人。楊珩還在緊緊盯著懷裡的人,而汀蘭卻是害羞地垂下眼眸不敢看,隻能怯生生地道謝。
“多謝皇上。”
男人始終將女子護在懷裡,高大的身形擋住了身後高台倒塌揚起的灰塵。
英雄救美、郎情妾意。雲姝想著,這是比其他曲目都好看多了。
她放下杯盞,這才不疾不徐地走到跟前。
即使如此,楊珩卻看也未看一眼,仿佛眼裡隻有懷裡的這一個人。
“沒事吧?”
那語氣是雲姝很多年未曾聽過的柔和。
汀蘭覺著自己像是在做夢一般,這麼長時間念念不忘的人此刻抱著自己,問自己有沒有事。
她下意識搖搖頭,又像是想起了什麼,點頭,小聲地開口:“腳……腳崴了。”
男人原本抱著她的手便沒有鬆開,聽她這麼說,沉默地就著這個姿勢直接橫抱起了她。
一起身,便與雲姝對上了目光。
那一刻楊珩的眼神,讓雲姝想起雲荼還在的時候,那時候的他似乎還是一個有溫度的人,會笑會惱甚至會哭,而不是如現在這般,戴著一層又一層的麵具。
這一次,雲太後大概終於是拿捏住了他的軟肋。
錯身之時,她還是抓住了楊珩的手。那雙修長柔弱的手指,用了十足的力氣。
“皇上,”她刻意壓低的聲音帶著難得的懇求,“這位姑娘受了傷,還是交給太醫處置。”
雲家認了個義女,還是顧家公子的未婚妻,這事在京城不是秘密,隻怕今日這麼一出後,顧淮安就會成為京城人的笑柄。
楊珩卻沒有鬆手,身子微微側了側,防備的姿態就如同怕雲姝要傷害懷裡的人:“皇後有功夫計較這個,不如好好查一查,好好的宴會,怎麼出了這種意外。”
“臣妾辦事不利,願聽從責罰。”
旁人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麼,卻是能看到兩人之間緊張的氣氛。顧淮安甚至能感覺到,那些落在雲姝身上,或看好戲、或幸災樂禍的目光。
都怪他的,若不是他把汀蘭帶回了家,若不是他要娶她,若不是皇後為了給汀蘭一個身份,就不會讓她陷入如今這境地。
顧淮安不想看到她這樣。
那個清冷高貴得像是理所當然接受世人愛戴的人,不該像現在這樣,抓著抱著另一個女人的人,仿佛在祈求垂憐。
他快步走上前,在僵持的兩人麵前跪下:“皇上,卓姑娘是微臣的未婚妻,不若讓臣來看看。”
他是汀蘭的未婚夫,又是太醫,於情於理,交給他似乎沒有問題。
楊珩沉著麵色,半晌,終究是放了手:“顧太醫說的是,是朕欠缺考慮了。”
雲姝沒想到他會站出來。
這無疑是把他自己推到了風口浪尖上,又惹得楊珩的不快了。
她收回了手,看著顧淮安接過汀蘭後離席,沒有視線的相對,她無從分辨男人是什麼樣的情緒。
越在乎,便越是出錯,雲姝心裡劃過一絲對自己的惱火,一與顧淮安相關的事情,她總是在事與願違。
明明也接受了他娶妻生子,接受了自己就這麼看他幸福一生,她卻把事情弄得越來越糟。
插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