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馬車裡,雲姝想著方才唐旭的眼神。
她從未在唐旭身上見過的,哀傷、懇求,甚至是絕望。她開始回憶兩人重逢後的一次次相遇。
他每一次的眼神,他那眼裡似乎都是化不開的濃墨,藏著無法訴說的感情。那目光裡的欲/望和侵略,濃烈到無法忽視。
愛?
頭發突然被拽住,讓雲姝回了神,是剛剛睡醒便找母親的雲霖。
"娘……娘……"
小家夥吐齒不清,發音也並不標準,卻在努力地呼喚自己的母親。雲姝的心驀然一軟,指尖戳了戳他的肉臉,引得雲霖咯咯地笑。
“哎喲,昨兒太亂了我都忘了說,”靜檀在旁邊看到後也突然想起來,“我們霖哥兒可是會說話
了,看看,會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娘。昨兒便是了。"
雲姝唇角微微彎起。
“還以為是個傻的。”她抱著小家夥輕輕地拍打, “再叫一聲聽聽。”像是聽懂了她的話,小家夥兒笑得更開懷了,當真又叫了一聲: "娘……娘。"
“就稀罕他的娘親呢。”靜檀笑,說著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她小心著問道,“那個……看起來很凶的男人,跟夫人您是什麼關係啊?"
馬車外麵的顧淮安也聽到了這句話,他不自覺放緩了馬車的速度,以免車軲轆的聲音蓋住了自己想聽的回答。
裡麵似乎靜默了一會兒。
雲姝看著雲霖的笑臉,思索了片刻這個以往沒想過的問題。最後頭也未抬地回答了一聲: “故友。”
還是算朋友的吧?
馬車漸漸地停了下來,兩人一起往外麵看,顧淮安掀開了轎簾。"姝姝,要不要出來活動一下?"
他們趕了一晚上的路,一直坐在馬車裡施展不開確實不太舒服。雲姝點頭: “好。”顧淮安先是接過了孩子,孩子他抱得多了,姿勢也熟練。抱穩以後才又伸手扶住雲姝。夏季裡天亮得早,這會兒太陽已經升起了,漫天的朝霞倒影在湖裡。
顧淮安抱著雲霖,與雲姝並排在湖邊走著。
“哥哥。”雲姝在這片寂靜裡先開了口, "你想家嗎?"
>她無家無牽掛,自然是走到哪裡都無所謂的。可是哥哥卻這麼久都沒能回家一次。
"想。"果然,她聽到了顧淮安的回答。
雲姝看著霞光瀲灩的湖水,他想家也是正常的。不僅僅是他想,伯父伯母想來也定是擔心他的。“我想有個家。”
下一句話,讓雲姝愣住。
她看過去,顧淮安已經停下了腳步。他兩手都牢牢地抱住雲霖,一雙眼睛卻注視著雲姝,眼裡是毫不掩飾的深情。
"姝姝,我想有個家。我想成為你真正的家人,照顧你和孩子。"有些話,一旦說出口,反而接下來都容易許多了。
顧淮安如釋重負,他不能總是這麼瞻前顧後,畏手畏腳。雲姝的意願,他都會遵從,但是他需要說出來自己的心意。
他的心豁然開朗,語氣也越發堅定。
"姝姝,我想與你,結為夫妻。"
風吹起女人的衣裙與發絲,她清冷而高貴,如同天上的仙女。顧淮安覺著自己就是話本裡麵,那個偷了仙女羽衣的凡人,想要將仙女拽入凡塵,與自己綁在一起。
可是雲姝笑了。
她一笑起來,臉頰上甜美的酒窩,就會衝刷掉幾分清冷感。
顧淮安突然明白了,他不是那個用羽衣留下仙子的凡人,而是原本就得到了仙子的愛。心跳再次亂了節奏。
“哥哥,"雲姝微微踮起腳,環住了男人與他懷裡的孩子, “那也是……我之所願。”
她喜歡了這麼久的人,她在那灰暗的宮裡唯一的色彩,怎麼會不渴望呢?怎麼會不想與他做尋常夫妻呢?
哥哥從沒有向她索取過名分,似乎一直就隻是默默的陪伴。若是他想結為夫妻,自己也是願意的。
男人眼裡的溫度在不斷攀升,饒是一直都是主動方的雲姝,也被他看得莫名有些不好意思,她習慣了對顧淮安主動,想來也許是有幾分不矜持的。
正想著,就見顧淮安彎下了腰。
他親住了雲姝的唇。
即使是恪守禮度的謙謙君子,麵對心愛之人也難免會生出親近的欲望。
即使如此,他也隻是觸碰到了嘴唇,淺嘗輒止。
最簡單
的觸碰,就仿佛是兩顆心戰栗得挨在了一起。雲姝能感覺到他的珍惜。
直到被夾在中間的雲霖手掌拍向顧淮安的臉,兩人才被驚得回神,迅速分開。
雲姝心疼方才那一下響亮的耳光,目光不悅地看向懵懂無知的雲霖,沉下臉: "不能打人知道嗎?"
顧淮安一見小家夥笑臉也沒了,趕緊護著: “這麼大的孩子能懂什麼?”他笑, “我不疼。”孩子聽不懂,但是能感知大人的情緒呢。雲姝歎口氣: “咱家倒成了嚴母慈父了。”
她也隻是有感而發,顧淮安的臉卻發熱,慈不慈的他沒往心裡去,隻聽到了這個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