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Act1·紅白(1 / 2)

11.

那個微笑與記憶中的樣子重疊了。

大概是前十八年把所有的好運氣都用光了,所以他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遇到這個男人。

總是在自己以為記憶已經淡卻的時候,如影隨形般出現。

他的導師站在一旁,麵色欣然。大概在謝渡橋的眼裡,眼下的場景,就是自己的得意門生非常受到旁人欣賞,令他都心情寬悅。

他知道嗎?知道這幅迷惑人心的外表下究竟藏著怎樣的真相嗎?

然而就算知道了又能怎麼樣?!

“……阿鴆?”

迎著略略不解的語氣,阿鴆腳步沉重的走了出來。此刻不僅僅是自己的導師,連其他的院領導都在不遠旁,這樣的場合下,他根本就不可能一走了之。

陸明川唇邊噙著一抹笑,這時候,又深了一分。

.

學校的這次畫展分了五個展廳,他們從頭開始參觀。

阿鴆心亂如麻,走在陸明川的身邊,根本不可能冷靜下來。他的大腦都被繃成了一根弦,時刻警惕著,陸明川會做出任何出格的舉動。

意外的是,什麼都沒有發生。

陸明川偶爾駐足,時不時針對展品提出問題,問上幾句,就好像真的隻是來參觀畫展。

“這些畫都是你們學校師生的作品?”

“是。”

“畫這麼一張需要多長的時間,需要很久嗎?”

“看各人的狀態、精力,長短不等。”

……

走走停停,直到進入了阿鴆最熟悉的那一間展廳。

陸明川走馬觀花,突兀的停了下來,目不轉睛,似乎被眼前這一幅工筆牡丹產生了興趣。

阿鴆心頭一跳。

“畫展結束後這些畫會怎麼處理?”

“送回給創作者。”

“隻能這樣?如果有人中意,不能賣嗎?”

“……能。”

“那好。”陸明川笑聲低醇,“我看上了這一幅,幫我定下來吧。”

阿鴆的麵色刹那間雪白,幾乎是一瞬間,堪稱激烈的回道:“這幅畫不賣!”

“噢?”陸明川似有疑惑,“為什麼?”

眸光一掃而過,這些畫大多都沒有製作銘牌,標明作者。

阿鴆手心冷汗涔涔,竭力使自己冷靜下來:“這幅畫畫的並不好,雖然題的是‘花開富貴’,但構圖太過死板,勾線圓潤不足,筆法也不見細膩,至於設色,更是紛繁雜亂……牡丹應國色天香、明麗動人,但這畫,花中王者姿態,半點也無。”

“……無論如何也稱不上是上乘的作品。陸先生如果喜歡這一類,展廳裡還有許多出色的工筆,都勝過這一幅許多。”

他說的幾乎是口乾舌燥,隻想要陸明川打消這個念頭。

但陸明川根本不為所動。

他自顧自的道:“是嗎?但我覺得這一幅就很好,合心意最重要……說個價吧,正好我家裡客廳空空蕩蕩,掛著也還不錯。”

阿鴆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冰冷的空氣竄入了肺部,就像一把尖刀捅了進來。有那麼一小會兒,他覺得五臟六腑都被來回翻攪絞碎。

他一定是猜出來了……

“陸先生。”阿鴆聲音輕輕顫著,就像下一刻就會消散,“你為什麼一定要為難我呢?”

這幅牡丹,是他一筆一筆畫出來的,構圖勾線設色,耗費了無數時間與精力。後來請導師評點,謝渡橋給的評點,甚至比之前送到畫廊的那一幅還要高。

他隻是想參加這場畫展,不墮了師門的名聲,如果能夠遇到知音更好……卻不想要這樣,如同貨物一般被品頭論足。

隻讓他覺得被踐踏與羞辱。

從前他與陸明川不曾有過交集,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思來想去,也就隻有那個晚上。

他拚命想要遺忘掉,男人卻陰魂不散。

究竟要怎樣,才肯罷休。

“對不起,那天晚上是我喝醉了,可能給你帶去了麻煩與困擾。但是……”接下來的話讓他覺得無比羞恥,做了無數心理建設才能夠說出來,“被……了的是我,陸先生也沒有吃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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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被吞掉的詞是什麼?

視線不自覺的下移,落在了少年的嘴唇上,身體自然而然,回憶起了柔軟且甜美的味道。

尤其是乾淨清透的嗓音就響在耳邊,微微顫抖著,可愛又可憐。

語焉不詳的言辭勾起了那一晚的回憶……忽然間,陸明川很想要低下頭,再嘗一嘗這兩片嘴唇的味道。看看是不是如記憶中一般柔軟,讓他隻能發出呻|吟與喘|息。

但這並不是陸明川的來意。

隻能怪少年太過於誘人,甚至影響了他的思維。

“我想……陸先生一定不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以前的……那些人,陸先生也是這樣為難嗎?”

陸明川的臉色陡然沉了下來,暗沉而不見底的眼睛裡,笑意已經消失了。

他原本就身居高位,千錘百煉出來的氣勢,壓迫驚人。

然而阿鴆已經破罐子破摔,自暴自棄,再不想去考慮那些了。總歸不會有比那一|夜再糟糕的結果,就算再壞,也壞不到哪裡去了。

“這是我的畫……陸先生可能已經看出來了。我的功底其實很差,同門裡許多師兄師姐我都比不上,陸先生有很多更好的選擇。”

“就算是做藝術投資,也一點都不值得。我知道陸先生那裡還有一幅我的畫……如果可以,陸先生能把那幅畫退給我嗎?”

“我願意出雙倍的價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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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明川原本有無數惡劣的言語可以用於反駁,隻要他想,隨時隨地都可以指鹿為馬,顛倒黑白。

如果是彆的什麼人,敢對他說出“雙倍價格”這樣的話,他不介意讓對方知道自己的脾氣,小懲大誡,讓對方明白,隻要是自己手裡的東西,不管在意不在意,也不要不知死活的想著覬覦。

然而這一刻,對上少年有些害怕卻仍含著期冀的眼神,心裡緩緩升起的,卻是淡淡的憐惜。

他從前在少年心目中的形象究竟是多麼糟糕啊,讓他整個人都畏懼成了這樣。明明最驕傲於手裡的畫筆,卻選擇了這樣自輕自賤、自我貶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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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明川忽然吐出了一個日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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