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阿鴆的眉眼劇烈顫抖起來, 整個人都透出了一種枯萎敗落的意味,籠在了袖子裡的手指早已經捏的發白, 可上九沉靜的立在對側, 不為所動。
自從說完了那些話後,上九就安靜了下來, 仿佛一個並不存在的影子。可是上九根本就沒有離去, 依舊站在屋內,無聲無息的昭示著他的存在感。
一字一字,猶在耳邊。
如今落魄,竟然隻能遭受這般的屈辱。
阿鴆知道自己並不應該怪上九, 暗衛隻不過是皇帝手裡的一把刀而已,真正的凶手站在背後。
他知道罪魁禍首另有他人, 可他卻止不住的想要遷怒。
可最悲哀的,卻還是不能夠反抗啊……
阿鴆並不知曉虞洛陽被彈劾窮兵黷武,他在宮中從來沒有聽說過,一路行來,所見到的百姓都喜氣洋洋, 並無半點鬱色。可他多多少少都能夠猜得到幾分,朝中畏懼武將勢力做大者, 軍|隊內部分裂者……並不僅僅一個人。那些勾當他並不是太懂, 可想來確有其事,皇帝用虞洛陽來威脅他……
他不能夠讓自己成為虞洛陽的軟肋。
阿鴆打開了被自己親手鎖上的櫃門, 在最深處的地方, 找到了那個他以為再也不會拿出來的木盒。紅酸枝的包漿瑩潤, 觸手微涼,雕花的紋路十分精美,栩栩如生,手掌按著,卻像是刀子一樣刻了進去。
他的手落在了最下麵一層的銅環上,不住顫著,似乎扔在掙紮。忽然間,阿鴆看向上九,眉目一片冷厲之色:“你還站在這裡做什麼?!”
上九微微遲疑,卻並沒有離去。
阿鴆冷冷道:“陛下難道教你一直都站在旁邊嗎!”
有那麼一小會兒阿鴆都要說,若是上九還敢站在這裡,他一定要皇帝將他碎屍萬段。可終究他說不出這樣的威脅來,隻能夠色厲內荏的怒視他。
如果無力反抗,那麼在被迫承受時不教他人看見,是阿鴆能夠做出的最後一點點堅持。
上九沉默了一小會兒,想起來陛下的囑咐。這段時日以來他目睹了這位小世子所有的不甘與掙紮,是以也知曉此刻,阿鴆不過是強弩之末。然而對於這名曾經上陣殺敵的少年將軍,上九終究懷有一些敬意,即使如今被皇帝囚在身邊輕憐密愛……卻也不是他能夠輕視的。
上九終於從窗子裡翻了出去,於是偌大的屋內,又隻剩下阿鴆一個人。
他站在原地,仿佛一尊雕塑,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顫抖著手,伸向了木盒。第三層的東西被砸碎的七七八八,隻零零散散的剩下了幾樣。他抽出來,有些厭煩的看了一眼,隨意取了一根看上去最細小的,放入了清水裡。
皇帝每次結束之後,都會親自來做這件事情,並且樂此不疲,常常抹著抹著,又按著他的肩胛覆身過來。阿鴆對此無比的抗拒,草草的打開了玉盒,剜下了一團脂膏。盒中的脂膏原本是凝固著的,似是因為遇熱,在那物的表麵緩緩融化了開來。
他抿著唇,褪下了自己的衣衫,麻木不堪的跪到了床上。手指拿著那物,顫巍巍的朝著後方送去。甫一接觸,冷汗涔涔的落了下來,他看不清楚自己身後究竟是什麼模樣,又因為心中厭惡,胡亂的湊弄著,卻弄得自己越發的疼痛。
“唔……”
靜夜裡響起的低吟滿含痛苦,冷汗沾濕了垂落的發絲。阿鴆緊閉著眼睛,死死地抵在了枕上,手指艱難的摸索著,終於將滑膩不堪的那物一點一點塞入。那個過程根本就是一場煎熬,沒有半點歡愉可言,混合著屈辱,演變做了徹頭徹尾的折磨。他終於將那物推得隻剩下一截末端,好像再一用力就能全部推入體內,指尖仿佛都觸碰到了溫熱的肌膚。
卻陡然聽到了一聲暴喝,宛如晴天霹靂:“阿鴆,你在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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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麼一小會兒,阿鴆都以為是幻覺的。
他眼前仿佛出現了虞洛陽寬闊厚實的肩膀,還有那張陽剛俊美的臉龐。仿佛人此刻跨越了迢迢的阻隔,當真站在了他的不遠處。
阿鴆茫然的看著他,無數思念傾瀉而出,低低地道:“師兄……”
卻是說不出的委屈與愁腸。
耳邊仿佛響起了腳步聲,似乎有什麼人當真急急的朝著他走來,阿鴆仍舊以為自己在幻覺裡,直到他的手腕被一把抓住。那感覺如此清晰,手指用力,就像是要把他的手腕捏碎一般……
那個感覺是如此的真實。
阿鴆忽然寸寸僵住,他當真感覺到了手腕上火熱的氣息。他極度緩慢的抬起頭,正正對上了那張魂牽夢縈的臉。
滿懷錯愕,又不敢置信。
虞洛陽。
此時此刻應該在京郊大營裡的虞洛陽。
明日才會凱旋進京、接受萬眾歡呼與景仰的虞洛陽。
竟然在今夜裡,悄無聲息的潛入城內,來到了他的身旁。
那應該是一件多麼令人歡喜的事情,如果不是在眼下這樣尷尬的場麵……
阿鴆忽然間反應了過來,驀地掙開了他的手,拽起了一旁的外衣。他想要把自己裸|露的身體遮蓋住,可虞洛陽眼中錯愕的神情,分明昭示著,那一切都收入了眼底!
他直直的對上了那雙黝黑的眼眸,看到了無數複雜難辨的情緒。難堪的羞恥席卷了他的心臟,逼得阿鴆幾乎要無地自容,他恨不得找個地方,掘地三尺把自己埋下去,也好過虞洛陽看到他這般淫|蕩下|賤的樣子。
為什麼!
為什麼一定要今夜回來!
為什麼偏偏看到了他那般淫|蕩而不堪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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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你知道的。
內心深處有一個聲音說,他疾馳三十裡路,寧願冒著這樣大的風險,潛入城中,悄悄的看一眼……又是為了誰呢?
原本什麼都不用做,隻要靜靜地等到明日、待皇帝召見複命後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