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阿鴆又薅了一把小山雀茸茸的腦袋,細細軟軟的手感極好,教他沒有忍住,戳一戳,又戳一戳。
可憐的小山雀原本就圓滾滾,肥嘟嘟,把握不好重心,被戳的傻乎乎的,栽了個糯米芝麻湯圓似的跟頭,支棱了半天小短腿,也撲騰不起來。
小山雀:【啾啾啾啾啾!!!】還有沒有鳥權了QAQ!
但是很快注意力就被轉移了。
阿鴆微笑著道:【小烏鴉,你猜一猜,顧琛所代表的……究竟是哪一方呢?】
小山雀精神一振,立刻回答:【惡念的吧啾!】
它並不是打胡亂說的,做出這樣的判斷是有根據的!
已知每一個世界的目標都會成為善念、惡念、混沌的化身,就從字麵上也很容易猜得出各個目標的立場。如果按照阿鴆所說,顧琛的心花都已經黑成了這個樣子,那怎麼都不可能代表著善念。同理,也不可能是灰色地帶的混沌,因為沒辦法想象惡念會可怕成什麼樣,所以,顧琛隻能夠是惡念了。
小山雀心有戚戚:【第一次遇上這麼苦大仇深的目標,宿主我有一點點擔心你的啾!】
阿鴆道:【挺好的。】
小山雀:【???】
黑豆似的小眼睛都瞪圓了!等等,什麼叫做挺好的,它有一些跟不上宿主的思路……雀臉懵逼了啾!
阿鴆微微的笑起來,意味深長:【要是他當真一朵乾乾淨淨小白花,清清純純遺世獨立,我還怎麼舍得下手呢?】
小山雀:【……】
阿鴆道:【沒有愛,哪來的恨呢?括弧,笑。】
小山雀:【QAQ】
為什麼它總覺得,換了個世界,連宿主的性子就完全都改變了啾!
小山雀戰戰兢兢:【……宿,宿主,為什麼總覺得你人都換了個樣兒?】
阿鴆奇道:【你之前待在我身邊又有多久呢?】
第一次是畫板,第二次是長劍,幾乎絕大多數時間,都沒有跟在阿鴆身邊。身為一名輔助,半點都沒有起到作用,甚至連最基本的改善宿主心情都做不到,也不要提意識交流。
小山雀:【……QAQ】
對不起,給宿主丟臉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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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琛走下樓的時候,就瞧見了花園裡的背影,清瘦的少年隨意的挽起了袖子,坐在畫板前,捏著一根朱紅色的畫筆。
他站在寬闊的露台上,由上往下望著,目光掠過了清新的畫麵,心中微微幾分詫異。在顧琛的印象裡,阿鴆並不怎麼會拿起畫筆的,事實上,於他而言,阿鴆永遠都是與鋼琴有關,那雙漂亮的手似乎終日都落在黑白的琴鍵上,彈出優美動聽的琴聲。
上一世,顧琛並不像眼下這般這麼早回來,他被帶回顧家的時候,阿鴆已經成為了小有名氣的鋼琴手,成天到晚,幾乎大半的時光都泡在了琴房。與阿鴆在鋼琴上的造詣相比,在畫畫上,他的成就要淺薄多了。
顧琛離開了露台,循著小徑,去往了花園。隨著走近,少年的身影漸漸在他眼前清晰了起來。先前隔得有些遠,教他看不清楚阿鴆到底畫的是什麼,隻能夠瞧見青翠的顏色,此刻走近了之後,才發現,阿鴆畫的是遠處的山脈。抬眼可見的景象,被他勾勒在了畫布上,想來畫的是更加早些時候的遠山,因為山體之間,還浮著薄薄的白色雲霧,宛如朦朧的飄帶。
那些亂七八糟的藝術,顧琛其實並不是太懂,在他曾經的生命中連活著都顯得艱難,哪裡還有時間與精力來鑽研這些。但是他總歸被帶回了顧家,總歸不能還一問三不知,為了讓自己不顯得那麼粗鄙淺薄,顧琛曾經很是下了一番苦工,多多少少有一點眼力。
這麼一看,就覺得有一些驚訝。
在他的印象裡,阿鴆的畫工,不過是粗粗的入了門罷了,哪裡能像眼下這樣,隨心所欲,皆成畫卷。這畫上的遠山,比他曾經見過的,實在是好了太多。
他的腳步原本是放的很輕的,但終歸不是無聲無息,還有一些些動靜。
阿鴆忽然回過了頭來,正正對上他眼底未曾褪|去的驚訝。
一見著是他,阿鴆似乎也沒有想到,秀美的麵容上,閃過幾許怔愣。
但是很快,那抹怔愣就逝去了。阿鴆微微仰頭,朝著顧琛露出了笑容:“……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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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琛定定的看著眼前的少年,這樣淺淺的笑容似乎與他記憶中完全重合了。
阿鴆容貌生的極好,像極了他那個不知廉恥、放|蕩下賤的生母。顧琛沒有辦法否認,他的養母與阿鴆,這一對母子儘管心如蛇蠍,但都生了一脈相承的好皮囊。尤其是阿鴆,十幾年來,養尊處優,金尊玉貴,眉眼笑開的時候,臉上還有暈起兩隻淺淺的小梨渦兒,越發惹人疼愛。
可有誰知道這樣一張美麗的皮囊下麵,藏著一顆凶險惡毒的心呢?
就是憑著這樣天真無辜的神情,憑著這樣溫柔善良的性格,憑著這樣楚楚可憐的相貌……勾的顧沉失魂落魄、神魂顛倒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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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意藏在驚訝之下,半點都沒有表露出來。
顧琛按捺下了心緒,就像是當真第一次見到一般,語氣裡有幾分好奇:“你這是在畫畫嗎?”
那其實已經是明知故問了,任誰有眼睛的都能夠看出來,可顧琛瞧上去又有幾分緊張,像是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個話題,努力的提起來。
阿鴆自然是要善解人意的,他怎麼能坐視顧琛變得窘迫呢。
他點了點頭:“……是的呀,今天早上起來,忽然有一些手癢,正好還沒有畫完。”
今早起來以後,顧琛在客廳裡等著,當時阿鴆就耽擱了好些時間沒有下來。顧父不悅的時候,是沈老夫人出聲解的圍,顧琛原本以為隻不過是借口罷了,沒有想到竟然是真的。
遠山如黛,薄霧如絲,顧琛看著眼前還未曾完全完成的畫麵,忍不住細細打量。即使隻是一個半成品,但是畫麵也十分清新恬淡。
顧琛看著畫布,口裡感歎道:“……畫的真好。”
隻是這樣四個字,就讓阿鴆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他笑了笑:“沒有的,隻不過是隨手塗抹塗抹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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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顧琛已經走到了這邊來,阿鴆也沒有辦法畫下去,便直接收起了畫筆。原本畫畫就講究專注,需要靜下心,最忌諱旁邊有人打擾。一開始,他的確是畫的好好的,但是聽到了顧琛的腳步聲,還有那些無法忽視的眼神,已經教他從那種合一的狀態裡打斷了出來。
但是要讓阿鴆開口,趕走顧琛,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就不要說顧鴆的性格原本就不是這樣,單單是看著顧琛,阿鴆就感受到了胸腔裡蔓延著的一絲絲微弱的歉意。
此刻顧琛就站在他的麵前,他能夠很明顯的感受到,眼前的這個人在過去的日子裡過的並不好。顧琛的五官無疑是英俊的,繼承了顧家人一貫的特征,但是他太消瘦了,阿鴆與他同齡,看看自己再看看顧琛,心中立刻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升了起來。
原本應該蒼白消瘦的這個人,是他。
但他活得好好的,還有閒情逸致抱著畫板,勾勒勾勒塗抹塗抹。
這原本應該是顧琛的生活。
阿鴆做不到完全坦然,對這一切視而不見,內疚一直在胸腔中蔓延。
顧琛想要做什麼,他大概都會竭儘自己的全力去達成,更不要說,此刻隻是問他手裡這一幅尚未完成的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