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1 / 2)

() 景元十二年十月。正值深秋,天色陰沉。

祁家的大宅院,高牆紅瓦,卻掛滿了皤然白布,在這風雨欲來的廣陵城裡,顯得愈加寒涼。

偶爾有經過的行人,看到這些支起的白綢,也隻能惋惜地搖了搖頭。

誰不知道,巨富祁家,二房隻剩下那一位好似白玉做的公子,以前隻聽說是體弱,誰知這次竟直接病死在了外地,真真是可憐。

“那新婦一下變了寡婦,才是真的慘。”

路人唆了鄰邊的人一眼,“嘁,這是命,以後祁家二房的可都是她的了,她就是當個寡婦,也有的是銀錢,還要你瞎操心。”

“哎,我不就是說說麼。”

...

門外悉悉索索的議論聲不絕,換了幾波行人,也無非還是那些說法。

二房大丫鬟紫煙手上拿著披風,恰巧上門房取信聽到了幾句,臉色立時難看起來,轉身徑直往回走去。

祁家祖風世代勤儉,饒是如此,宅院依舊有四進之大。雖說二房當初出了事隻留了一脈獨子,人丁稀少,但祖老爺心疼嫡孫,還是不偏不倚地分給了三、四進院。

進了院門,靈堂就設在正廳,漆色楠木棺槨前是已經上了香的香案。祁蘇的屍身還未來得及運回來,棺槨裡空著,整個靈堂也就不那麼詭異可怖。

一個素衣女子背對著廳門,跪坐在蒲團上。

她薄肩細腰,墨發如緞垂至約素,偶爾低頭露出光潔瑩白的頸項,在如雪素服下,也不顯遜色。

“夫人,外頭就快要落雨了。”紫煙將手中方才拿著的錦質披風攬在女子身上,從懷裡捏出一封信紙,“門房那有您外家表少爺寄來的信,奴婢給取了來。”

“嗯...給我吧。”

一聲軟糯帶著哭腔的低應從女子唇畔溢出,她輕撇過頭,肌如盈雪,唇若點櫻,容色極為精致,似初開的桃花,嬌嫩粉豔。

她掀眼看向紫煙時,那一雙杏狀媚眼眼尾微微上翹,原本該是惑人攝魄的,但此時哭得紅紅腫腫,嬌色之中帶了幾分楚楚可憐,教人心生不忍。

“夫人,您也彆太傷心,公子他....”紫煙蹙了蹙眉頭,不知該如何安慰,自家夫人在廣陵城是出了名的好容貌,正是碧玉年華卻早早守了寡,換誰誰不難受啊。

“紫煙,我沒事...”楚嬈垂著頭,在紫煙的手上輕拍了幾下以示無礙。

她將信箋收進手袖,轉過頭起身往香案裡又添了一支香,看著案後空空的木頭棺材,眼淚就止不住下來了。

她怎麼能不難受嘛。

嫁給祁蘇這半年,雖說他體弱寡言,冷冰冰的不喜彆人親近,但至少,他從不管製她,所以她跟祁蘇也稱得上相敬如賓。再加之上無老,下無小,有祁蘇在,連大房的臉色都不必看,過得還算是愜意。

然而前幾日突然就傳來消息,說祁蘇在外地病死了,人一時難送回來,大房幫著先定了口棺材,這才布起了靈堂。

好不容易接受自己守了寡,想想以後不知何時能回自己爹娘那,二房沒了傳承孤零零的,楚嬈是既為祁蘇難過,又為自己傷心,一下子哭了兩天,今日才算好一些。

可是不管以後如何,逝者為大。這四十九日的停靈,她定是要好好陪著的,也算是感激祁蘇這半年對她的照拂。

廳內是女子斷斷續續的嗚咽聲,屋外則是隱隱傳來遠處的雷聲轟鳴。

紫煙看了看外頭天色,溫聲開口道:“夫人,我們先回院子用膳吧,等過了晚饗再來。”

“嗯。”

祁蘇習慣獨住在三進院的正房,楚嬈則住在最裡頭的後罩院。那處離靈堂有一段路要走,兩人沒帶傘具,便不自覺加快了步伐,誰知還是沒避過,半途竟下起了淅淅瀝瀝的雨。

秋雨濕冷,最易染上寒症,紫煙趕忙以手袖替楚嬈遮蔽,主仆二人一路小跑躲進了就近的亭子裡。

“夫人,您在這等奴婢一陣,奴婢去拿把傘遮來。”

楚嬈點了點頭,擦拭掉額角的雨水,往亭子裡站定。亭子中央的桌台上有一隻白玉棋盤,她素手拂過玉色棋子,記得以前,時常能看到祁蘇在亭內自弈,而棋盤上隻得一色,那時候她還想這同色的棋子該怎麼下。

楚嬈收回手,神色越發黯然,以前是看祁蘇對她冷淡,不敢問,以後,是少了那個人,再沒機會問了。

她對祁蘇算不上歡喜,從進門到現在,他們之間講的話約莫不過十來句。可縱然沒什麼感情,她還是覺得很惋惜,好好的一個人,怎麼能說沒就沒了呢。

楚嬈百無聊賴地胡思亂想,雨勢愈大,紫煙卻遲遲未來。她遠眺了一陣,隱約看見一個執傘的身影正在靠近,原本還以為是紫煙,可是....看起來好像是個男子的身形。

不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