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第 52 章(2 / 2)

內娛第一花瓶 三三娘 10476 字 5個月前

柯嶼沉沉地舒出一口氣,照片的邊角被他手指下意識地反複揉弄,已經卷了邊。

商陸一隻拳捏得緊了又緊,終究砰一聲狠狠砸上了桌:“操。”

咖啡杯和精致的小銀勺都蹦撞了起來,柯嶼自嘲地笑了笑:“他對我沒有義務,我不能怪他。人和人的緣分是注定的,這是我從小就知道的事情。我留在了島上,奶奶不想讓我跟梅忠良一個姓,卻也覺得她一個女人家,沒資格讓我在不冠父姓的情況下去冠母姓,所以柯這個姓……是抽簽抽到的。”他偏過頭去,唇角向上翹起,“酷吧。”

商陸說:“酷,特彆酷。”

“嗯,我也覺得。大人都以為小孩沒記性,其實,小孩子雖然不記事,但會記得住情緒。如果感受到快樂,那就記住快樂,如果感受到的是恐懼、提心吊膽,那記住的就會是恐懼和惶恐。我知道自己是被遺棄的,不止一次。雖然奶奶對我很好,但我一直害怕姓梅的讓她再次遺棄我,或者覺得我是個累贅養不起我了,或者有了自己的孩子……我每一天,都做好了被丟棄的準備。”

商陸不再說話,他知道,柯嶼不需要他說話。

“小時候奶奶以為我真的有什麼病,因為除非被逼,否則我很少說話。戶口上了以後,她問我,可不可以叫她姆媽。”柯嶼用力睜著眼眶,遲遲不敢眨眼,“我不想叫,因為我怕。怕叫著叫著,就當了真,就真的把她當成媽媽,如果有一天她也不要我了……”柯嶼喘了口氣,掂起咖啡杯像喝水一樣用力吞咽了一口,“那我就是被媽媽扔過兩次的人。”

“我就對奶奶說,你不是我姆媽,我不要沒學問的姆媽。”柯嶼說著,仰起頭,深呼吸的脖頸上青筋突起。過了一會兒,起伏的胸膛漸漸趨向平靜,他笑了笑:“她以為我還想要那個女老師,從此以後再也沒提過這件事。”

“彆這樣,柯嶼,”商陸用力握住他,“那時候你還小。”

“咖啡冷了。”柯嶼敲敲桌子,“不要浪費我們小白的心意。”

商陸不喝,逐漸意識過來,深深地盯著他:“為什麼突然跟我這些?”

“一個人的性格、心理健康,早就被無聲無息地寫好了。我沒有父母,沒有姓氏,沒有家族,上香時彆人說祖宗保佑,我連祖宗都沒有。你那天問我,高中跟喜歡的女孩子兩情相悅為什麼不在一起,因為我知道,我不會那麼幸運,會成為被愛的那個,會是被堅定選擇的那個。我沒有辦法經營感情,因為我不僅不相信對方,我也不相信自己。因為自始至終是悲觀的,就像是我不願意開口叫姆媽一樣,我,”柯嶼深深地低著頭,後半句隨著顫栗的呼吸緩緩說出:“在任何關係裡都做好了隨時抽身的準備。”

商陸推開椅子起身,“到此為止吧,我不想聽。”

柯嶼沒回頭挽留,用不大的聲音說:“我已經說完了。”

有關柯嶼這個人,無聊的、微不足道的、有所保留的過往,你已經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小白從吧台後懵懵懂懂地趕到:“怎麼了怎麼了?帥哥生氣了?吵架啦?——哎我的簽名照!”

柯嶼低頭看,好幾張都已經被糟蹋得不成樣子,已經簽了的也被模糊了字跡。小白痛心疾首,柯嶼寬慰她:“回頭給你簽藍光影碟,那個更貴。”

小白眨眨眼:“老板,那個真的是你朋友嗎?你這麼多年,隻帶過果兒過哎。”

柯嶼看著商陸走到室外的高大背影,沒有回答。

商陸站在懸崖邊,柯嶼並猜不透,這五分鐘裡,他到底想了什麼。

等回來時,他神色如常眼神平靜,從椅背上抄起外套:“走吧,該去機場了。”

台風喚起的巨浪好像壓到了胸口,柯嶼心裡鋪天蓋地的窒息和惶恐,然而隻是短短一瞬——快得都還沒從眼神裡暴露出來,他就已經壓抑了下去,隻是有一點磕絆地——但下意識地笑著問:“是嗎?你幾點的航班?要不要吃——”

“不用。”商陸頓了頓,看著他,“關於電影,你還有什麼要提的建議嗎?”

“沒有了。”

“好,那,”商陸抬腕看了下表,“商會那邊還有些長輩要打招呼,你飛機幾點?是跟我一起走,還是之後自己走?”

柯嶼用力握著杯子,指骨都有些泛白,語氣卻很自然,自然而客套:“我自己走,你先去忙。”

商陸的眼神和氣息更冷了一些,好像被剛剛五分鐘的海風吹得冷透了,半晌,他點點頭:“好。”

“帥哥走了啊?”小白出來送客,看了眼柯嶼,覺得氣氛微妙卻也說不好,隻好笑嘻嘻地幫他推開玻璃門:“期待您的下次光臨!”

特斯拉引擎無聲,柯嶼並不知道商陸是什麼時候開走的,心裡不知道為什麼便下意識地讀秒,一,二,三,四……咖啡杯碟被豁然起身的動作帶到,打翻在了地上,冰冷的褐色液體潑灑在他淺灰色的運動褲上。小白驚呼一聲,柯嶼連抽兩張紙巾,又帶到了甜品勺,連帶著瑪德琳蛋糕一起吭哐滾落地麵。

“老——”

柯嶼一陣風似的跑出去,玻璃門在狂風中來回晃蕩,風鈴的叮當聲在風聲中清脆地響著。

不要走。

不要走。

不要走。

停車坪空無一人,他的腳步隻是一點停頓,就調轉方向瘋狂地跑向山道。他怎麼可能追得上?就算隻是四十邁,這個時候也已經拐了三道彎,他注定追不上的。列祖列宗保佑……不,他沒有列祖列宗,不會有人庇佑他,不會有人把這樣的幸運、這樣的好運時刻分享給他。

“祈求天父做十分鐘好人。”

他對誰祈禱?如果祈禱有用的話,他的媽媽呢?如果祈禱有用的話,快把奶奶的記憶還給她,好讓他叫她一聲姆媽。如果祈禱有用的話……

就饒恕他的膽小。

饒恕他的懦弱。

饒恕他的卑怯。

讓他看到好景——

銀色特斯拉停在路邊,打著雙閃。

……讓我看到好景降臨。

柯嶼氣喘籲籲地停下,在離車十米的地方。他用力地吞咽,胸腔幾乎燒起來,口腔裡充滿了劇烈運動後血腥般味。

一步一步,遲疑著,逐漸慢了下來。

心跳快得要從心口跳出來。每一次震動,都像是要殘忍地爆炸。

柯嶼徹底站住,求死般屏住呼吸,眼淚從右眼中滑下。緊緊攥的指尖幾乎掐進掌心,他終於不顧一切地、再次用力地跑了起來。

跑向那輛等著他的車。

一邊跑,一邊哭,一邊揚起了唇。

破碎的喘息中,響起了他的笑。短促的、好像要飛起來的笑。

跑到車尾時,車門推開,商陸下車狠狠摔上門,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

天旋地轉間,柯嶼被砰地一聲按倒在車身上。

“不是隨時都做好了抽身而退的準備嗎?不是沒自信沒資格開展一段關係嗎?不是想把我嚇跑嗎?你又來乾什麼?是再試探一次再撩撥一次,還是再吻我一次然後若無其事地走開?”商陸壓著他,眼底的濃雲比台風過境的天空更讓人腿軟,“柯嶼,我給過你機會了。”

因為喘息而張著的唇被用力封住。

商陸的吻,席卷了他的一切。

柯嶼被他捏著手腕壓在懷裡,腰軟在車身上,另一隻手死死地圈住了商陸的脖頸。他不顧一切毫無章法地回應他,幕天席地,光天化日,他丟棄了身為一個明星所有的狗屁廉恥規則自覺,被商陸吻得窒息,吻得腿軟,吻得心甘情願丟盔卸甲從唇舌到心尖都在發麻。

“柯老師,我從沒見過比你更無恥更高傲更自私更膽小的人。”商陸兩手緊緊扣著他的臉,虎口扣著他柔軟冰涼的臉頰,手指不住地摩挲,抹去他一行一行滑下的眼淚,“但是怎麼辦?我知道你的輕佻懦弱愚蠢,知道你的一切庸俗手腕欲擒故縱以退為進,知道你的自卑自矜無可救藥的悲觀沒完沒了的試探賭注——但是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我喜歡你……”

柯嶼凝視著他,深深地看進他的眼裡,繼而扣住他的後腦,用力吻住了他糟糕致命的告白。

風把天地驀然吹瘦,寂寥的風車山上,商陸的白襯衫被風吹得鼓蕩。

車載電台傳來天氣播報:

“台風雲雀將於今晚提前登陸本市,請市民做好避災救急準備,有關部門……另據機場最新消息,受台風影響,從本市起落、停經的所有航班已全部取消,請市民和旅客朋友謹慎安排出行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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