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春獵05(1 / 2)

天子出巡, 京中街上事先清了場,禁軍衛隊嚴加防範,一時間周圍隻有甲胄碰撞和車馬急行聲。

傅秋鋒隨行在側, 偶爾從風掀起的車簾後看見容璲, 他倚著車廂, 姿勢像沒骨頭似的, 嘴角漫不經心的揚起, 視線同樣停在車簾上, 眼底卻不見笑意, 隻有不耐和厭倦。

傅秋鋒心想,容璲應該不喜歡這種聲勢浩大的出巡隊伍,上次和容璲出宮吃飯, 儘管那時還看不見,他也能感受到容璲發自內心的輕鬆。

他腹誹容璲矛盾的很, 喜歡權力,卻又不喜歡彰顯權力。

出了京城,春獵的隊伍便加快了速度,傅秋鋒催馬跟上,身後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倏忽入耳,他一回頭,看見上官雩騎著白馬一身紅衣颯然而至。

上官雩並未坐車跟隨在後,對傅秋鋒一指遠山:“與本宮比試一番?”

“臣騎術粗淺,不敢在貴妃娘娘麵前獻醜。”傅秋鋒謙虛地婉拒,他略微向後一瞥, 距離容璲最近的馬車是上官雩所乘, 不過她沒坐, 再後一輛就是陳庭芳, 此時她正從窗子裡探出頭來,皺著眉暗自投來不讚同的目光。

“妹妹,你的病真全好了嗎?姐姐帶你兜兜風,透透氣如何?”上官雩放慢了速度,揚眉對陳庭芳說。

陳庭芳素淨的妝容有種大病初愈的清雋,她縮回身子微笑道:“我膽小,不像姐姐頗有男子風采,姐姐還是自己走吧,千萬注意安全。”

“娘娘,我膽大,你帶我去玩嘛!”

陳庭芳話音剛落,前方上官雩的馬車裡就傳出一道脆生生的稚嫩嗓音,一個像模像樣穿著紅衣勁裝五官精致的小姑娘扒著窗戶對上官雩喊,車裡的宮女連忙扶著她的胳膊護好:“殿下小心,可彆摔下去!”

“果然隻有長公主殿下肯捧本宮的場。”上官雩笑了一聲,單手抓緊韁繩,一夾馬腹從車邊疾馳而過,在宮女的驚呼聲中抓住了小姑娘的手。

小姑娘順勢在窗口用力一蹬,被上官雩從窗邊穩穩拉到了馬上,坐到了她懷裡。

傅秋鋒目送一大一小兩條張揚火紅的人影跑遠,牽著韁繩的手總有些癢,容璲把窗簾直接拉開掛起,往外望了一眼,略感頭疼。

“那位就是陛下說過的長公主殿下?”傅秋鋒尋了個話題。

“她叫容瑤,太貪玩了。”容璲歎了口氣,“朕若不帶她,她能一直哭到朕回宮。”

傅秋鋒真心誇讚道:“長公主殿下機敏過人,身手矯健,必是練武的好苗子。”

“她是個姑娘,還是長公主。”容璲無語地瞪他。

傅秋鋒摸摸鼻子:“是臣失言了。”

“不過朕倒讚同她和貴妃學武。”容璲倚在窗邊,話鋒一轉,“天子庶民,男女老少,命都隻有一條,保命的本事永遠不嫌多。”

“陛下真知灼見,微臣佩服。”傅秋鋒用餘光瞟向容璲,容璲似乎從來不介意將自己和匹夫庶人並列,不像他曾經效忠的先帝,恥於將自己和平民百姓混為一談。

傅秋鋒便也放肆了一回,暗說反正容璲心胸寬闊,就好奇地探尋道:“陛下,不知您為何不習劍?”

容璲眉梢細微地抖了一下,反問傅秋鋒:“你怎麼知道朕不會用劍?”

傅秋鋒恭恭敬敬地拱手道:“您手上沒有習劍之人常有的繭,也不佩劍,所以臣妄加揣測,還望陛下恕罪。”

容璲看了看自己的指腹掌心,幽幽笑道:“愛妃看得真仔細,莫不是對朕的手有什麼想法。”

傅秋鋒:“……”

傅秋鋒心說他犧牲的道德這麼快就失效了嗎,再說容璲這麼大一個人在這,要有想法何苦局限於一隻手。

“臣在霜刃台任職,鍛煉了一下識人辨物的本領。”傅秋鋒公事公辦地說,“這自然是為了更仔細的為陛下效命,絕無他意。”

“哼。”容璲攥了攥指尖,胳膊架在窗戶上,偏頭望向傅秋鋒,“也許朕沒有習劍的天賦,但朕也不是一無是處,陪朕騎馬先走?”

傅秋鋒不著痕跡地打量靠窗的容璲,確信容璲的天賦都長歪在不該長的臉上了,他不知怎的想起上官雩接容瑤上馬的畫麵,默默丈量了一下窗口的寬度,猶豫道:“陛下,這個馬車的窗戶對您來說……恐怕有點窄。”

容璲:“……”

容璲咬牙說道:“車廂有門,朕也有馬,隻有你沒有腦子。”

傅秋鋒乾咳一聲,仰頭望天,也覺得自己突如其來的腦抽想法十分好笑。

容璲最後一路騎馬到了北山,山下一片平整的曠野有專人打理,曆來都是皇家專屬的獵場,再往山上去,植株便會越來越茂盛複雜,青石小路蜿蜒沒入林中,直到半山腰的八角涼亭,鈴聲和亭下的潺潺流水相映成趣,朝時可見霧靄氤氳雲開日朗,暮色更有霞光千裡穿林打葉。

隊伍在山下安營紮寨,容璲給傅秋鋒介紹了山上幾處可供休息的地方,山頂還有一處彆苑,正午已過,妃嬪們大多在帳內用膳,容璲倒是興致勃勃的拿了弓箭,給傅秋鋒也挑了一張輕弓,帶了一隊崇威衛便往山腳下去。

“那邊的草更盛,有很多野兔。”容璲的馬鞍一側掛了箭囊,一手挽著弓隨意策馬緩行,“你若打不到東西,午膳就省了吧。”

傅秋鋒騎馬跟在容璲身側,稍稍比他落後一些,聞言失笑道:“那臣可以直接餓一頓了。”

“看來是懲罰不夠嚴重。”容璲瞟向傅秋鋒拎著弓的左手,表麵看起來極不專業,甚至有點差的過分了。

“臣真的不會。”傅秋鋒無奈地強調。

容璲四下環顧,然後指了指遠處一棵枯樹,樹乾上黑漆漆的一個樹洞,是個還算規整的橢圓,他側目瞧著傅秋鋒,道:“以那棵樹洞做靶,你能射中嗎?”

傅秋鋒估算了一下距離,視野清晰,大概二十丈左右,他若拿出真實實力射中靶心不難。

容璲說完之後,深吸口氣,一抖韁繩衝了出去,微微彎腰一撈夾起一支箭,搭上弓弦偏頭瞄準鬆弦放箭一氣嗬成,箭枝釘在枯樹上,發出一聲細微的悶響,容璲隨即調轉馬頭跑回傅秋鋒身邊,笑問道:“如何?”

傅秋鋒眯眼看過去,那支箭偏上了一些,不算正中靶心,而且容璲幾乎跑出去十丈才開弓射箭,但他還是違心地說:“陛下箭法精準,後羿再世,令臣大開眼界。”

容璲:“……”

容璲抿嘴道:“愛卿,你若要嘲諷朕,也不必如此陰陽怪氣。”

傅秋鋒在容璲不甘心的注視下慢慢拉弓,他不打算秀一回騎射,拿了支箭故意用蹩腳的新手姿勢搭上,慢慢瞄準,他心說若是偏離的太遠,恐怕容璲不信,若是太準,容璲又要懷疑,不如隨便射個樹根意思意思,還讓容璲麵子也過得去。

容璲見他神情謹慎,抬手招了招後麵的崇威衛:“韋淵,你試試。”

傅秋鋒回了下了頭,韋淵穿著一身崇威衛的普通盔甲混在士兵裡,走馬上前接了容璲的弓箭,毫不遲疑地策馬繞路,不但沒有接近枯樹,反而拉開了不少距離,鬆了韁繩側身對準枯樹,滿弓而放,一箭離弦勢如流星,劃破長空正中靶心,樹上的兩支箭高下立分。

傅秋鋒不禁大感震驚,倒不是韋淵的箭術,而是他敢於讓容璲顏麵掃地的耿直,他手一抖,箭直接飛了出去,劃出個拋物線,在距離那棵枯樹還有幾丈的距離時紮進土裡。

容璲沉著臉瞪傅秋鋒:“看來你真不在意欺君之罪。”

傅秋鋒趕緊搭了第二箭,乾笑道:“這不顯得您箭法準嘛。”

“朕知道自己幾斤幾兩,用不著你們讓。”容璲催馬靠近了些,握住傅秋鋒的右手,讓他鬆了弦,把自己拇指上的扳指取下來給他戴上,“合適嗎?小心被弦傷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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