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匣中劍03(1 / 2)

柳河端著水盆在庭院裡猶豫了一下, 這麼一會兒傅秋鋒已經揣上地形圖和乾糧水壺,戴著鬥笠牽馬衝了出去,柳河心說莫非傅秋鋒是有秘密任務, 索性也不管了,準備稍後去轉告暗一。

平峽鎮在望州南部, 依山傍水寧靜祥和, 從地形圖上來看,官道無法直通城鎮, 還有翻山越嶺, 三百多裡就算全速趕路,運氣好的話也得天黑能到。

傅秋鋒縱馬疾馳, 自從來到大奕,這還是第一次沒跟著容璲出門,離開京城後行人逐漸稀少,平坦的大道兩側是碧綠的莊稼, 他俯身緊握韁繩, 微風被他颯然的身影從中劈開, 化成耳畔尖銳的呼嘯。

陽光炙烤大地,晴空高遠湛藍, 傅秋鋒估算了一下時間, 大概出來一個多時辰, 前方不遠應該有驛站可以換馬休息,他在炎熱扭曲的光線中眯起眼睛,牽動韁繩放慢了些速度, 單手扯開一點衣領,把晃動的發尾撥到身後。

黑衣被烘得發燙,傅秋鋒擰開水壺仰頭喝了一口, 用手背抹去滑落下頜的水滴,極目遠眺前方沒入山影的官道,一望無儘,直插雲天,數日來的鬱結之氣仿佛在這一刻得以抒發,精神也隨著向平峽鎮奔跑的駿馬而重新振作起來。

“希望陛下彆太驚訝。”傅秋鋒舔了舔嘴角的水痕,越發堅定他去找容璲是此生做出的最正確的決定。

他摸了下腰間從霜刃台拿走的真正的匕首,一種熟悉的力量感充斥全身,甚至不覺得太累。韁繩,匕首,目標,還有他的信念和正在探尋的意義,時至今日他才找回了屬於暗衛和屬於自我的一切,兩者並不衝突,從來不需要放棄其中之一。

從京城到望州時已是下午,過了城門盤查,再向當地人打聽捷徑,山路崎嶇狹窄,不便騎馬,等到達平峽鎮時天已經徹底暗下,和傅秋鋒估計的差不多。

小鎮裡隻有一家客棧,街上大多是一些晚歸的商販,傅秋鋒叩響客棧的門,要了個上房,打水洗了把臉。

鎮上氛圍依舊,似乎並無任何異常,傅秋鋒來時一路都沒見到禁軍行軍駐紮,也不知道容璲是帶兵前來還是隻帶了暗衛打探情況,但無論是哪種,他都沒見到京中來人的影子。

客棧裡一個是長住的畫師,還有一夥兒南方來的行商,小二也沒見過什麼外人,傅秋鋒簡單吃了口飯就出門去,在平峽鎮內走了一圈,站在小鎮牌樓邊,看著前麵不遠的岔路,靈光頓現。

他從懷裡拿出包好的絹絲地圖,薄如蟬翼的質地透過夜幕繁多的星鬥,讓印在圖上的線條也閃動碎光。

從望州城,到平峽鎮,傅秋鋒眼前逐漸亮起,他比對著來時的路線和這張圖,赫然發覺正好能和地圖最下方的幾條細線對上。

這張地圖,就是指引他來平峽鎮的地圖。

傅秋鋒意識到這點之後,一陣涼意攀上脊背,希聲閣據點被圍剿,容璲恐怕是根據口供來的平峽鎮調查叛軍,不管公子瑜知不知道他和容璲之間的摩擦,他拿到地圖,必定會交給容璲,那就等於是公子瑜有意讓容璲發現平峽鎮的秘密。

是棄車保帥,斷尾求生,還是另有目的?

傅秋鋒不禁越發擔憂容璲的安全,他不知道公子瑜對容璲的武功了解多少,是不是篤定容璲會親自前來,才給他這樣一張地圖,是陽謀,是陷阱,不管是什麼,他都必須要找到容璲,提醒容璲從長計議,不可急於求成輕舉妄動。

幸而他深夜進山的次數不算少,有兵器在身,傅秋鋒直接順著地圖的指引,往地圖中最為寬闊的空間追去。

幽寂的山林籠罩在一片詭異的靛藍中,樹乾漆黑交錯,像暗室懸掛的繩索鐵鏈,冷清的彎月在枝條縫隙裡掙紮,銀光很快就被雲霧遮蓋。

傅秋鋒躍上樹梢,辨認了一下方向,跳下樹來,他畢竟也不熟悉這裡,反複看著地圖上的線條和大片茂盛的林木,一時陷入困局,乾脆就靠著樹乾喝水稍作休息。

周圍厚厚一層落葉發出微弱的碎響,傅秋鋒時刻警惕著,猛然睜眼退後一步攥上了匕首,緊盯著地麵,聲音來處的落葉動了動,然後從葉下鑽出一條黑白相間的蛇。

傅秋鋒原本雖不怕蛇,但對這種東西也沒什麼喜愛之情,但此時看見這條從身邊快速遊過的蛇,忍不住在心裡玩笑地想他真是愛屋及烏了,竟然感覺有些親切。

但是很快,他就逐漸嚴肅起來,在數尺之外同樣的另一條蛇也向著相同的方位前進,傅秋鋒皺起眉,有種驚喜又奇異的感覺,他忍不住跟了一段路,然後果然又遇到了第三條蛇。

與此同時,忙碌數日的容璲正悄無聲息的走在林中,身後跟了幾條大小不一的蛇,根據最熟悉山野的本地生靈帶給他的可靠消息,這山中有一處隱秘的洞穴,四通八達,入口就在前方。

“快著點,記得在天亮之前趕回來。”

一道催促的男聲模糊地穿過靜謐的樹林,容璲向樹後一閃,半晌後一個背著筐的年輕女子向這邊走來,他暗自嘖了一聲,指尖扣住一根細針,在女子即將走過他身後的樹時,將針甩了出去。

女子頸上中了一針,晃了晃,眼看就要摔倒,容璲閃身上前,揪住她身後的筐,慢慢把她放倒在地,把她腰帶彆著的信紙飛快地抽了出來。

那信紙上的東西很普通,像是一張清單,有鹽,香油,綠豆等等,她也普通的農家女打扮,容璲反複看了幾遍信紙,還是覺得它是一張暗號。

他小心地把女子拖起來,走遠一些,用枯枝和落葉雜草掩蓋好,拍了拍手上的塵土,隨後又聽見一陣急促但輕盈的腳步聲,沒有遲疑,像在追什麼人。

容璲照舊緩緩起身,靠在了樹邊,從袖中抽出一柄匕首握住刀柄。

天光朦朧,容璲的影子和樹木嚴絲合縫的重疊,他放輕了呼吸,如同化作古木的一部分,心跳也隨之融入樹葉和風的律動。

就在那陣腳步聲經過樹邊時,容璲目光一寒,匕首在手中旋了一圈,刃尖對準來人咽喉揮了過去。

冷風夾帶殺意,掀起鬥笠黑紗的一角,刀刃未至,氣勁已先割破皮膚,黑衣人嗅到一陣熟悉的清香,同時驚出一身冷汗,短促地抽口涼氣,千鈞一發之際向後仰頭偏開一寸,握住了匕首的刃。

容璲瞳孔一收,眼中閃過瞬間的難以置信和虛驚一場,隨即緊蹙起眉,惱怒地用力一扭刀柄,迫使他鬆手,同時自己也扔下匕首,電光火石之間一把扣住黑衣人的喉嚨,左手接住刀柄刀尖一轉,威脅地抵上黑衣人的心口。

“陛下這等身手,真是讓臣大開眼界,拜服不已。”傅秋鋒舉起手來,摘掉了頭上的鬥笠。

容璲的手沒鬆,反而捏緊了些,冷冷地嗤笑一聲:“你的易容算是高明,但情報實在太差,朕可沒有會武功的霜刃台錄事。”

傅秋鋒:“……”

傅秋鋒在容璲的鉗製下艱難地賠罪道:“陛下,確實是臣無疑,是臣有罪,臣不該……”

“住口!朕的愛卿堅如磐石,豈會因為小小的致命威脅就承認莫須有的罪名。”容璲輕蔑地說,鋒利的匕首在傅秋鋒胸前慢慢畫出個圈,“朕的傅公子就算是把他的心臟挖出來,他也能麵不改色固執己見,一個不會武功的人能有這般堅韌的意誌,你哪裡比得上他?還敢在朕麵前易容偽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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