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頤王府01(1 / 2)

傅秋鋒把鞭子從黑衣人口中抽出來, 甩了甩,捏著鞭柄往他前襟擦了兩下血:“說吧,是誰。”

“咳咳……”黑衣人發出一陣混雜著氣喘作嘔的劇烈咳嗽, 上氣不接下氣,惶恐又惱恨地瞪視傅秋鋒。

傅秋鋒在水缸裡洗淨手, 舀了另一個桶裡的鹽水, 悠然自在地靠近了,照舊掐住他的下巴給他灌了一瓢。

黑衣人嗆了幾口, 低吼和掙動逐漸無力, 半死不活地低垂著頭,嗓子針紮火燒似的疼, 幾乎擠不出一個完整的音節。

“還不說?”傅秋鋒作勢又舀了一瓢。

黑衣人渾身一抖,被綁住手腕的右手指尖拚命敲著刑架,嘶啞地嗚咽兩聲。

“不是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嗎?嗬。”傅秋鋒譏誚地拿了支毛筆, 把黑衣人手腕上的鎖鏈綁到上臂, 將毛筆放到他手裡, 讓蘭兒先記下問題再將紙展給他作答,“我問, 你寫, 錯一個字, 我就捏碎你一節指骨。”

“唔!”黑衣人忙不迭地點頭。

“本官之前的問題,不用再重複一遍了吧。”傅秋鋒說道。

黑衣人攥緊毛筆,在紙上小心地寫下了公子瑜, 四月初三,讓我在陵陽王入宮後動手,若是陵陽王沒有入宮, 就按兵不動。

傅秋鋒稍加回憶,四月初三,這兩天他們找到了公子瑜在希聲閣的據點,容璲忙著處理牽連出的一批逆黨,而公子瑜大概已經去了平峽鎮布置,想引容璲入甕。

“他為何要指使你毒殺太妃?”傅秋鋒又問。

黑衣人猛地搖頭,寫道:並非毒殺,是使人昏睡的慢毒,我是拿錢辦事,沒有解藥,不知原委,也從不多問。

“拿錢辦事?你沒聽說平峽鎮的傳聞嗎?”傅秋鋒瞥了眼信紙。

黑衣人鬱猝地咳嗽,深深皺起眉:聽公子瑜手下流傳他已失蹤,凶多吉少,但公子瑜早有吩咐,即便他身亡,我的報酬照付,他有一位副手留在京城,會與我見麵。

“你們如何約見?”傅秋鋒繼續問。

在西市順福酒樓。黑衣人在傅秋鋒遞來的硯台上蘸了下墨汁,猶豫片刻,繼續寫道:按規矩,任務完成後到順福酒樓,那裡有個小二是公子瑜的眼線負責聯絡,放了我,我可以幫你釣出公子瑜的京城心腹。

“你沒有權力跟我談條件。”傅秋鋒冷硬地說。

黑衣人下筆如飛地勸:那個副手易容術十分高明,我從未見過他的真麵目,朝廷若派人易容前去,他會直接看穿,求大人給我一個機會,我為公子瑜辦事隻求財,毫無忠誠可言,沒有必要為他得罪朝廷。

“早知今日,何必膽大包天給當朝太妃下毒呢?犯著千刀萬剮的罪,骨頭倒是一敲就碎。”傅秋鋒幽幽地笑,“先是說從不多問,結果知道的還不少啊,兄台真不老實。”

黑衣人一愣,額上冷汗瞬間浸出一層,他還要寫幾句辯白,但傅秋鋒把紙一挪,抽走他手裡的筆交給蘭兒,將他的手腕壓在了刑架上。

容璲在門外聽不見供詞,有些好奇,又轉身靠在門口觀看,傅秋鋒用食指勾起黑衣人右手小指,隨意揉了揉,像在掂量需要多少力氣似的。

明明隻是對犯人壓迫感爆炸的畫麵,容璲心裡卻不合時宜地不是滋味,他看了看自己的手,連他都沒和傅秋鋒這麼親密曖昧的接觸過,偏偏便宜了犯人。

傅秋鋒終於鬆開黑衣人,就在黑衣人以為他良心發現時,駭然驚見傅秋鋒從擺滿了刑具的櫃子裡找出一把鉗子,插進炭火裡烤了起來。

“我……招,實話……”黑衣人緊緊抓住刑架的木頭,硬是擠出破碎的字句,見傅秋鋒不為所動,轉頭看向蘭兒,哀求道,“姑娘,求你……”

蘭兒無辜地眨眼:“你不該叫我姑娘。”

“娘娘,仙姑!”黑衣人當即改口,在傅秋鋒拿起燒紅的鉗子時嘶聲喊道:“祖奶奶,活神仙……啊——!”

蘭兒遺憾地糾正他:“這是官署,當然要稱大人。”

容璲倚在門邊,等傅秋鋒麵帶微笑掰開黑衣人的小指,用鉗子夾住指尖,一點點用力,緩慢的合攏手柄時,剛才那點怪異的氛圍已經被黑衣人的慘叫衝蕩的一絲不剩,容璲揉了揉太陽穴,深感以後有機會牽傅秋鋒的手時,恐怕一定會想起骨頭碎裂的脆響。

黑衣人的叫喊從最初痛苦至極的絕望激烈,很快變得微弱無聲,頭顱低垂下去,身體無力的被鎖鏈掛在刑架上。

“不會出事吧。”蘭兒彎腰看了看他黑衣人的臉,伸手去試他的氣息。

“放心,傷的不是要害,也沒多少失血,審上一個月也死不了。”傅秋鋒熟練地講解,“暗一做師父根本不會因材施教,像他這樣的習武之人,你按不住,完全可以先綁好再用鉗子錐子剪刀。”

蘭兒慎重地點頭記下。

“潑醒他。”傅秋鋒掃了一眼黑衣人緊閉的眼睛,“用鹽水。”

黑衣人猛地喘了口氣,他模模糊糊地聽兩人對話,敢情還是拿他當工具的現場教學,他不敢再繼續裝暈,但蘭兒下一刻已經儘心儘力地潑過一桶鹽水。

黑衣人和暗衛趙兩交手時左腿中了一刀,傷口在幾番掙紮時已經崩裂,地麵轉瞬就聚積了一灘淺紅。

“筆給他,有什麼招什麼。”傅秋鋒放回鉗子,走出刑室,麵對容璲點頭行禮。

“這次怎麼知道朕在門外?”容璲笑道。

“您推門時有風吹進來。”傅秋鋒把房門關上,他隻說了有風,卻沒說在陰冷血腥的刑室裡容璲身上那股獨特的清香,“太妃是遭人下毒,這個刺客也沒有解藥,禦醫有辦法嗎?”

容璲搖頭歎氣:“沒有,唐邈已經去告知林錚了。”

“看來又要麻煩林前輩。”傅秋鋒莞爾,他不經意地打量容璲臉上的傷,一天過去,他比容璲還要著急,可傷痕和上午沒什麼區彆,根本沒有見好的跡象。

容璲還是敏銳地察覺了傅秋鋒的焦點,抬手虛虛地碰了下側頰,安慰道:“彆看了,就是劃條口子也沒那麼快就好。”

傅秋鋒被戳穿心思,不好意思地扭頭摸摸鼻子。

容璲瞄見他抬起的手掌外側沾了點血,在他放下胳膊時抓住了他的手。

傅秋鋒心頭驀地一跳,低聲為難道:“陛下,這裡是地牢。”

“地牢怎麼了?”容璲正經反問,拿出帕子蹭掉那滴血痕。

傅秋鋒反應過來是他想太多,乾咳一聲:“反正一會兒可能還要弄臟。”

“以後不準隨便摸彆人手。”容璲抬眸,淩厲的目光摻上些任性的醋意,和傅秋鋒對上,再落回他溫暖柔韌的掌心,順便捏了捏骨節分明的手指:“……也不準隨便往彆人嘴裡塞東西。”

“臣就是乾這行的呀。”傅秋鋒哭笑不得,玩笑道,“您這摸骨算命呢。”

“是啊,朕算你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命。”容璲輕飄飄地說,身形一錯從傅秋鋒身邊繞開,推門進了刑室。

傅秋鋒默默背過了手,仰頭回味這句話,半晌才吐了口氣,正色跟回刑室。

蘭兒將黑衣人寫好的供詞遞給容璲,傅秋鋒也湊過去看,他是受雇於公子瑜的殺手不假,但任務是給王府中的太妃下毒,卻還小心留了一手,暗中偷聽了公子瑜的談話。

公子瑜留在京城策應的心腹,和北幽主戰的大王子有千絲萬縷的關係,熟知北幽情報,他們想搶先以太妃安危為籌碼,三王子就無法再拉攏北幽梟王,隻要許諾梟王將太妃送回北幽,在意親姐性命的梟王一定會答應與大王子合作,帶兵攻打大奕。

“北幽王爺真這麼有情有義?”傅秋鋒看了之後不禁半信半疑。

“哼。”容璲攥著信紙拍在桌上,回首凝視精疲力竭的黑衣人,“朕可以給你一個活命的機會,前提是你真能見到那個心腹,你所謂的‘千相鬼’。”

“臣也從未聽過江湖中有這號人物。”傅秋鋒沉思,“是追隨公子瑜才取的名號嗎?”

黑衣人搖頭表示不知,蘭兒將最末一張紙展給他,道:“寫上姓名年齡籍貫,在這裡簽字畫押。”

傅秋鋒把黑衣人簽完的供詞拿過來一看,上官寧,二十二,醴國雲川城。

“醴國都城人士?”傅秋鋒忍不住皺眉,“姓上官?王族?”

黑衣人連忙晃著毛筆又要了張紙,寫道:受累被貶,絕非細作,混口飯吃。

“能不能要上這口飯,就看你的誠意了。”容璲幸災樂禍,“押進地牢,擇日發落。”

傅秋鋒和容璲出了地牢,容璲派暗衛先行去探順福酒樓的位置人手,考證上官寧說的是不是實話,天色已暗,夜幕黑蒙蒙的,積雲越來越厚,空氣也比傍晚潮悶陰冷,似乎是要下雨了。

“去泰安宮看看太妃吧,林錚應該也在那裡。”容璲仰頭估摸一下,“還是陪朕坐轎子比較好,免得中途下雨。”

“是。”傅秋鋒答應。

他們剛在泰安宮門前落轎時就下起了雨,馮吉在門口喊話通報,傅秋鋒從轎子裡拿出兩把傘,遞給容璲一把,容璲攥著傘柄,率先邁進宮門,然後撥拉兩下傘骨,轉身鑽到傅秋鋒傘下。

“這把傘壞了。”容璲光明正大地說。

“那您用這個?”傅秋鋒試探著把自己的傘移給他。

容璲背著手,用攥在掌心的傘敲敲傅秋鋒的腰,不悅道:“難道你想讓朕給你打傘嗎?”

“不敢,不敢。”傅秋鋒訕笑,把傘往容璲那邊傾斜了些。

容璲翹翹嘴角,滿意地挨上了傅秋鋒的肩膀。

泰安宮內燃著一股不易察覺的熏香氣息,傅秋鋒一進大殿,不多時就有些發困,他甩甩腦袋運氣抵禦,低聲道:“是安神香嗎?”

“禦醫點的吧。”容璲沒什麼反應,宮女領兩人到了太妃的寢殿,容璲讓宮女退下,走到臥房門口,就看見唐邈正和林錚密謀似的竊竊私語。

“老夫大概能確定她中的什麼毒了。”林錚坐在床邊,端著個滴了血的碟子,壓低了聲音道,“小朋友去給老夫辦件事。”

“您說,小的馬上去辦。”唐邈搓搓手配合地低頭湊到林錚麵前。

“那個昏迷不醒的是什麼妃子來著?你去她的宮殿,放一瓶血回來。”林錚遞過去一個瓷瓶指使。

“好嘞,您稍等。”唐邈收下瓷瓶,左右看看,直奔後窗而去。

林錚抬頭瞟向門口:“你們倆,還用老夫請你們進來?”

容璲推門進屋,笑道:“怕打擾了林前輩醫治。”

“哼,什麼無名小卒都扔給老夫治,老夫乾脆去太醫院當院長算了。”林錚怨氣沸騰地說。

“如果前輩甘願,朕是樂意之至。”容璲挑眉道。

林錚撇撇嘴:“我懷疑她和你那個妃子中的是同樣的毒,皆能令人昏睡不醒,雖不立時致命,但身體在昏迷中逐漸耗弱,死也就是幾年的事。”

容璲皺眉:“但陳庭芳是先中了其他毒藥,太妃並未中過毒,身體也不錯,還有一些外功底子。”

“老夫說過不能解嗎?”林錚瞪他一眼,話鋒一轉,笑道,“隻不過要用那個丫頭的命來換這個丫頭的命,如何?”

容璲沉歎一聲:“前輩啊,朕早就不吃你這套了,你不膩嗎?”

“嘖。”林錚無趣地翻了個白眼,彎腰從藥箱裡拿出一個瓷盒拋給他,“給你的新藥,塗臉上試試。”

傅秋鋒伸手接住藥盒,驚喜道:“前輩有解藥了?”

“想的容易。”林錚打了個哈欠低聲抱怨,“就算好不了也毀不到哪去。”

“前輩費心了。”傅秋鋒點頭謝過,拉著容璲坐下,準備給他上藥。

容璲本想去鏡台前看看自己的臉什麼樣,但傅秋鋒像在自己家一樣,翻箱倒櫃找乾淨毛巾,拿盆倒水,還扯了塊桌布把鏡子給罩上,搞得神秘兮兮,他心說等他們走了宮女怕不是以為太妃也中了邪,忍不住道:“等回蘭心閣再試也不遲。”

傅秋鋒動作麻利的忙活:“還是越早越好。”

容璲支著桌麵托腮忍笑,小聲調侃:“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

傅秋鋒把兌好溫水的銅盆放到凳子上,洗了毛巾無奈道:“隻要能治好您的臉,臣當回太監又何妨。”

容璲彆有深意地往他下身掃了一眼,坐直了:“真的?待會兒林前輩真拿你的……嗯哼下藥,你也願意為朕奉獻犧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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