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眠夏(1 / 2)

容璲在霜刃台和崇威衛的護送下平安回宮第三天, 北幽使團也在容翊帶兵護送下啟程北上,朝中眾臣紛紛鬆了口氣,戒備森嚴的京城終於重新恢複平靜, 然後容璲就在第四天早朝宣布了一個讓朝野一片嘩然的決定。

傅秋鋒在書房補看這陣子送來的情報,唐邈在門口探頭探腦的往屋內打量, 乾咳了幾聲,好像要彙報什麼重要機密似的。

“有何要事?”傅秋鋒揉揉眼睛, 倒了杯茶端起來。

“天大的事。”唐邈走進來抓了抓頭發。

“暗中保護北幽王子的隊伍出問題了?”傅秋鋒心下一緊, 抿了口茶。

“當然不是!”唐邈一拍手,歡喜道, “我剛才聽紫微殿上陛下的旨意, 是要封您為後。”

“……咳咳!”傅秋鋒一口茶噴了一地,他連人帶椅往後撤了幾步, 擦擦撒上茶水的衣襟, 勉強止住咳嗽, 心說這未免也太快了,就試探著對唐邈道, “這……陛下如此衝動, 恐怕不妥吧, 朝臣想必也會極力勸諫。”

“怎麼不妥,陛下喜歡誰就封誰,又不是逼那群老頭子娶媳婦。”唐邈理直氣壯地說,“以後您是不是就能住方輿宮了,和碧霄宮離得近, 我有事找您彙報還能少跑幾步路呢。”

傅秋鋒心情複雜,揮揮袖子扶額:“我看你是太閒,任務完成了嗎?趕緊去換班盯梢。”

唐邈捂住自己的嘴, 飛快轉身跑到門口,笑嘻嘻地扒著門框道:“恭喜傅公子,賀喜傅大人,以後小的就跟您混啦。”

傅秋鋒暗自搖頭,瞥了眼下首看書的蘭兒,問道:“你怎麼看?”

“陛下行事向來是深思熟慮的,若非有把握此事必成,應也不會將您推至風口浪尖。”蘭兒輕輕頷首,“如今三省主事者基本都是陛下的心腹股肱,六部九寺也多有陛下提拔的親信臣子,即便朝中有反對的聲音,假以時日也不成阻礙。”

“這倒也是。”傅秋鋒嘖了一聲,且不說柳知夏等人,如今的丞相是襄國公傅傳禮,傅傳禮當然沒必要反對。

“況且,恕我多言。”蘭兒溫聲道,“貴妃娘娘回了醴國,但在眾臣眼中,曾深受陛下寵愛的貴妃娘娘一病不起,陛下幾乎從未去探望過她,卻在這時宣旨冊封皇後,貴妃娘娘在朝中沒有根基,不會有人真心為她說話,可眾臣會因此如何看待陛下呢?”

傅秋鋒突然有點同情容璲,上官雩這出金蟬脫殼,恐怕直接讓容璲變成喜新厭舊的負心人了。

“也許他們以為陛下不是什麼深情之人,隻是一時衝昏頭腦,等玩膩了自會廢後新立吧。”傅秋鋒起身到後堂衣架上拿起披風,戴好官帽和麵罩,對著鏡子把公服整理妥帖,興致勃勃地出來,“我去政事堂看看熱鬨。”

“公子慢走。”蘭兒起身相送,笑道,“我也要祝您和陛下百年好合,白頭偕老。”

“……你可彆學唐邈那麼不著調。”傅秋鋒推推麵甲,有點不好意思,步履匆匆出了霜刃台。

退朝之後尚有要事上奏的大臣通常會到政事堂再議,傅秋鋒隔著老遠就上了房,輕飄飄地落在房頂上,和值班保護的暗衛比了個噤聲,然後光明正大坐在房頂上聽起牆角。

最初還是商討朝上沒說完的政事,時至正午,議事完畢的大臣陸續離開,還沒說完的先去吃飯,隻剩幾個老人終於開始正題,言辭鑿鑿冊封男子為後不合禮製,前所未有聞所未聞。

帶頭的戶部尚書邵良信跪地勸道:“老臣懇請陛下三思,傅公子武藝高強能堪大任,您喜愛他,封妃也可啊,但一國之後並非兒戲,求陛下收回成命!”

容璲靠著椅背,不耐煩地蹭了蹭指甲,唰地抬腿架在桌案上,那條受傷的腿還誇張地綁著夾板紗布,砸上桌麵砰地一聲,把邵良信嚇得一哆嗦。

“邵卿啊,雖說朕年紀不大,但指責朕的旨意是兒戲,是不是有些過分呢?”容璲笑眯眯地說。

邵良信臉色一白,叩頭請罪:“陛下饒命,是老臣糊塗失言,可……可傅公子是男子,您若真寵愛他,讓他像女子一般做了皇後,難道真是好事嗎?”

“有什麼不好呢?你們消息靈通,想必也都聽說了醴國國師造反,謀害國君和太子,用不了多久,醴國的聖女就會平叛登基稱王。”容璲語氣不鹹不淡,“女子都能為王,男子為後有什麼新鮮?若是古時沒有,那朕就做第一個,等後世再想冊封時也好有法可循。”

“這……”邵良信一時語塞。

“邵卿,朕記得你和傅相是好友,你們二人年高德劭,還嘔心瀝血為政事操煩,朕感謝你們,若是再為朕的私事激動,傷了身體有個好歹,朕少了一位國之棟梁,定會十分痛心遺憾。”容璲扯了扯衣擺,蓋住受傷的腿,拿起手邊的拐杖落在邵良信的肩上,拍了拍,“傅公子幾次救朕的性命,若是有人詆毀朕的救命恩人,那朕就要了此人的命,邵卿以為如何?”

邵良信直冒冷汗,第一次直麵容璲涼颼颼的威脅,甚至有種被目光森寒的毒蛇緊盯的錯覺,讓他喉嚨發緊:“老臣……”

“唉,真是夜長夢多,那朕明日就收回成命再擬新旨吧。”容璲提起拐杖轉了一圈,不等邵良信鬆一口氣,容璲甩手將拐杖擲到他麵前,一端深深紮進地板,“冊封時間從六月底改到六月十五,月圓人團圓,寓意更好,邵卿,退下吧。”

邵良信一身冷汗的走出政事堂,攥著手帕腳步匆匆,路過遊廊拐角處時,身後突兀地響起一聲輕笑。

“誰?”邵良信猛然回頭。

“聽聞伯父到此,小侄特來拜會。”傅秋鋒抱著劍倚在廊柱上,隻露出一雙淩厲的眼眸,“您是家父好友,不知可否稱您一聲伯父。”

“傅……傅公子,老臣不敢。”邵良信咽了口唾沫,深深作揖,下意識地想起容璲的威脅,低頭悄悄打量著全副武裝的傅秋鋒,甚至一瞬間懷疑傅秋鋒是來滅口的。

“伯父不必客氣。”傅秋鋒站直了點頭還禮,“我昨天還在宮中見到了您的女兒邵婕妤,她似乎偶感風寒,有些不適。”

“多謝公子關懷,那老臣回家告訴夫人,讓她請示進宮照看一二吧。”邵良信捏著手帕擦汗。

“記得讓她放寬心,如今貴妃娘娘臥病在床不見好轉,聽說陛下就要忙著立我為後,可見你的女兒就算得寵,也不一定能和陛下長長久久,還是照顧好自己吧。”傅秋鋒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頗有幾分恃寵而驕的味道。

“你!”邵良信有些惱火,冷哼道,“那公子是有自信和陛下長長久久了?”

“誒,伯父言重了,我自然看得清楚,隻是想給自己攢條出路罷了。”傅秋鋒話鋒一轉,靠近了幾步,故意左右看看,壓低聲音,“我是好意提醒,您的女兒日後還有機會,但若您惹惱陛下,說不定她現在就會深受厭惡被禁足冷宮了,我相信您是聰明人,不用我多說。”

邵良信臉色陰晴不定,傅秋鋒的提醒摻著一半要挾,讓他想發怒又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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