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承柔能感覺到李肅的不悅,她拿眠眠來刺激李肅是要講尺度的:“聖上怎麼不吃了?”
李肅:“今日的膳食著實無味了些,我飽了。”
自從李肅登上王位以來,他基本沒在王承柔麵前自稱過“朕”,哪怕現在龍顏不悅,他也沒有拿此來立威,但門裡門外的奴婢們卻是嚇得不輕,聖上對禦膳不滿,親口說出著實無味,這可是有人要掉腦袋的前兆。
一時裡裡外外侍候的都跪了下來,皇權就是這樣的,本主雖然沒發怒,卻隻需一句話,周圍人就可替他儘顯天子之威。
王承柔放下碗筷,道了一句:“都下去吧,這裡不用伺候。”
皇後開了口,皇上沒說話,眾奴婢聽令都退了下去。
王承柔沒有告罪,沒有勸他,隻幽幽道:“我從小生活在父慈母愛下,就連兄長都是個處處對我妥協的好兄長。憑心說,從小到大我不是個讓人省心的孩子,但家人把我當個寶,覺得彆家的女兒都比不過自家的。”
李肅不知她要說什麼,但也明白過來,她一反常態與他攀談起來,想來不是沒話找話閒聊天的,她有她的目的,他傾聽的態度認真了幾分。
王承柔見他認真在聽,繼續道:“這就是血緣的奇妙之處,所以在我這裡,有血緣關係的家人才是最重要的,家人就是要對家人好。後來我有了眠眠,自然是有樣學樣,把她當成我的命,這個認知這份感情,於我來說一輩子都不會改,哪怕她有一天忤逆不孝,傷我千萬,我也不能把她如何,唯有拿老話兒女都是冤家來安慰自己。”
“但,”王承柔聲音撥高,“我可以因她受傷,卻絕不能讓她因我而出事,這就是母親對孩子的天然牽絆,私以為也是孝之根本。身為生養他們的長輩,若是連這點犧牲與委屈都不能擔,而隻一味要求子女孝順,我沒有那麼不要臉。”
她轉頭看向李肅:“所以聖上,我們兩世糾葛,你自認很了解我,但你了解的都是沒有做母親的我,我有了孩子就會與以前不一樣的。”
王承柔這篇話無非是想告訴李肅,眠眠對她來說是最重要的人,誰也越不過她女兒去,他再嫌眠眠礙眼,也不能動歪心思,行狠毒之計,因為眠眠還是她的命,動了眠眠就是想要她的命,一個母親為了孩子什麼都做得出來。李肅若是容不下她這個孩子,隻能想彆的辦法。
去南邊就是最好的辦法,但她現在還不能露出這個意思。
同時她有些暗語在其中,她不能明著告訴李肅,他沒有慈父慈母沒有孩子,他不會懂這份厚重的親情,但她現在告訴他了,他就必須得懂,要不誰也彆想有安生日子。
李肅聽她說了這麼多,忽然開口:“若是我們有一個孩子,你也會這樣對他嗎?”
王承柔驚訝李肅為什麼會反應到這上麵去,有李肅一半血緣的孩子嗎,她不知道,但她撒謊了:“會的。”
李肅的眼裡忽然就有了光,他重新拿起了筷子,剛才桌上的陰沉氣氛不複見。
李肅恢複了好胃口,但一頓飯終有吃完的時候。這一夜,對李肅來說是**苦短,於王承柔卻是長夜漫漫。
待屋外風聲漸輕,屋內也安靜了下來,王承柔背對著李肅,怵眉閉目正想讓自己睡過去之時,就聽李肅在她身後道:“我知道不會的,你不會像對張安眠那樣對我們的孩子的。我私下曾想過,如果生個女兒會不會好一些,她多少會有些她姐姐的影子吧,這樣會不會能多得你些憐惜與青睞。”
無人回答他,王承柔隻是睜開了眼。稍許李肅道:“我知道你不愛聽這個,那我問你,你可還記得我愛吃什麼?”
王承柔不能裝傻兩次,她答道:“不記得了。”
李肅:“你又撒謊,怎麼會不記得,上一世你跟著我做小尾巴時,特意向酒家打聽了我的喜好,還在侯府的廚房裡學著做來著。你不要為了氣我而故意不承認。”
王承柔順著李肅的話想了想,是有這麼回事,但是……
她如實道:“臣妾是記得,但記得的是臣妾確實曾那麼做過,但當初打聽來的結果,以及在廚房裡學了什麼,卻是一點都記不起來了。聖上可能不信,我剛想了很久,連是葷菜還是素菜都記不得了,又如何能記得菜式。”
今夜並無涼意,屋內因剛才的激烈行事而升起的溫度尚留餘溫,可李肅卻感到了蕭索之意,她一再保證自己這次沒有騙他說的是真話,但這個事實更令人心涼。
她把他們以前僅存的那些美好儘數忘卻,隻留他一個人重複著回味一遍又一遍,而這本就不多的美好,隨著王承柔的坦誠又湮滅了一件。
李肅聲音微涼:“是我自尋煩惱了,睡吧。”
再次閉上眼的王承柔,眉頭依然是皺著的,睡意卻散了。為的不是李肅冷下來的態度,而是他那句“你不會像對張安眠那樣對我們的孩子”。
天光大亮,又是新的一天,王承柔沒有功夫想太多,她既然有了想法,有了實施的可能,自然要全力以赴,否則昨夜她說與李肅的那番話豈不是白說了。
第一件事要辦的是出宮,要把眠眠送去南邊,是要與那邊取得聯係的。在聖康殿李肅與她說完那番信任與不信任的話題後,他倒是遵守承諾,繼續允她出宮。
出宮這日,王承柔沒回侯府,而是去了趙陸那裡。在趙陸的茅草屋內,王承柔得到一個意想不到的消息。
趙陸這回連聲音都沒有壓低,因為他知道皇宮裡應該差不多也知道了此事。他說:“南邊出了件大事,草民不確定娘娘是否已知道?”
王承柔也不管趙陸看不看得見,搖頭道:“我不知道。”
趙陸:“那就由草民來說與娘娘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