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昭宮內,張安眠最近並不能安眠,她能感覺到母後越來越迫切地要把她送走,恐怕用不了幾日,可能就在下一次,她出宮後可能就回不來了。
這樣的擔驚受怕擾得張安眠心神不寧,夜不能寐。終於,在某一夜她一宿沒睡後,她做出了決定。
“稟聖上,公主殿下求見。”唐九進殿稟報道。
李肅從書案上抬起頭來:“宣。”
張安眠進殿後,先是規矩地給李肅行了禮,然後眼眶一紅小嘴一撇衝著李肅就要撲過來:“父皇,”
李肅:“站住,父皇在忙公務,你也是大孩子了。”
張安眠一楞,父皇從來沒有這樣對待過她,她當然知道她的父皇是位威嚴的帝王,所有奴婢都怕他怕得要死,但張安眠不怕,因為她習慣了父皇對她的縱容與寵愛。
可現在,她的撒嬌扮弱還沒開始就被父皇製止,且是用了她從沒見過的極其嚴肅的態度。張安眠一時有點懵。
李肅:“九宇有什麼事嗎?”
張安眠這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但卻是把眼淚憋了回去,隻弱弱道:“父皇,兒臣害怕。怕到好幾日都睡不好做惡夢。”
李肅深深地看著她,聲音很輕:“怎麼了?”
張安眠醞釀的情緒在李肅這種淡然的敷衍下,始終提不上來,半上不上很是不得勁,有種硬著頭皮回話的感覺:“兒臣那日聽到母後說,要把我送走,要讓那些我不認識的人把我帶走,兒臣很害怕,也不敢問,兒臣除了父皇母後身邊哪裡也不想去,兒臣求父皇不要趕走兒臣。眠眠以後一定會更聽話的。”
該來的還是來了,她果然是個自私自利的小鬼,連她母親都可以出賣。
李肅心中怒意裹著殺意,他看向張安眠的目光漸漸掩飾不住,張安眠是個敏感的孩子,李肅的目光嚇到了她,她其實還有很多話想說,但她慢慢地閉上了嘴。
她不說了輪到李肅了,他問:“你可有去問你的母後為什麼要這樣做?”
張安眠一楞,然後搖頭,李肅又問:“你知道這樣私下來找朕,對你母後意味著什麼,你要把你母後置於何地?”
“我,兒臣沒有,”
李肅的聲音越發的嚴厲:“你想得到什麼樣的結果?天子震怒徹查到底,然後懲戒你的母後?”
“不,不,我沒有,我沒有要父皇懲戒母後的意思!”
“可你做的正是這樣的事情,該讓朕怎麼想呢,公主。”
李肅從來沒叫過張安眠公主,她還小的時候,他叫過她眠眠,大一些,李肅就一直叫她的封號了。這還是頭一次,他用嚴厲的語氣稱呼她為公主,這聲公主聽到張安眠耳朵裡,可不含什麼寵愛的意味,而是責難與質問。
“你就沒有想過,你母後這樣做是為了什麼,你認為她會害你嗎?”比起語氣上的嚴厲,李肅實則把聲音壓得很低,但每一個字都能清晰無比地傳到張安眠的耳中,字字刺骨。
張安眠心跳如雷搗,一些她自以為牢固的東西排山倒海般地塌陷起來,不安與驚疑圍困著她。
她畢竟還是個孩子,麵對李肅這樣的咄咄逼人,她說不出話來。
“你為什麼不願意聽從你母後的意願,就這樣去了呢。”這句話像是李肅在自言自語,但張安眠還是聽得無比清楚。
“孩子,今日父皇就再教你一件事,你得明白,你所得到的一切皆因你是你母後的孩子。”
轟隆,心中的城牆倚靠就這樣倒了,原來那不過是場海市蜃樓。
張安眠覺得她必須得抓住點什麼,她道:“我不要離開皇宮,我不想離開父皇母後有錯嗎,為什麼沒有人問問我的意見。”
李肅點頭:“朕知道你素來是個有主見的孩子,但這沒用,朕在意的從來不是你的想法。”
所以,先前為了她罰戒了母後都是假的?大人之間複雜的相處模式第一次展示在張安眠麵前,隻這片刻功夫,她一下子學了到了很多東西,被迫著快速地成長起來。
李肅閉了閉眼,輕輕道:“你既然在你母後與朕之間選擇了朕,那從今天起,就不要再拿此事叨擾你母後,這件事朕會處理。利用這段時間你也可以再想一想,皇宮是否真的是一個好的歸宿,南邊也許會有另一番光景也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