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1 / 2)

臨安城,自古繁華之地,往來之客皆聚於此地,市列珠璣,戶盈羅綺,奢豪之態,天下無幾。

阮輕辦好事,去了趟鬨市,一路路過不少商肆,吆喝聲不斷——

“賣餛飩,薄皮翡翠餛飩嘞~”

“來來來,嘗一嘗我們這紅糖糍粑,星照門仙姑們搶斷手零嘴!”

“仙姑,試試我們家新茶,剛剛炒出來雨前龍井喲!”

“……”

每每阮輕路過這裡,都無法完全對這些盛情吆喝視而不見,她微微垂頭,快速地避開迎上來吆喝人,來到了一家熟悉商肆門口。

“老板,給我來一碗酒釀湯圓,”阮輕衝裡頭脆脆地喊了聲,末了又補了句,“桂花蜜多放一點!”

“好嘞,馬上!”

阮輕滿意地笑了笑,在一張空桌旁邊坐下,手探到袖中,檢查那幾件關鍵物品是否安好。

湯圓很快端上來了,阮輕正了正帷帽,將麵紗左右分開了一些,拾起勺子,低頭慢慢地吃。

抬手時不小心扯到肩上傷口,她悶哼一聲,動作更加放緩了些。

湯圓軟糯,入口順滑,和著酒釀和桂花香甜,咬開時芝麻花生香味在口中綻開,細膩砂質感鋪滿口中,再來一口甜酒湯,酥甜軟糯一並被送入喉管,味道是一如既往地好。

阮輕緩緩地拌勻,眼神落在商肆門口,仿佛看到了一年前,陸宴之第一次帶她來吃這家店湯圓模樣——

“我妹妹喜歡吃甜,麻煩老板多放點桂花蜜。”白衣仙君探著頭,衝裡麵人溫聲說道。

他身後,少女一身男孩打扮,衣裳破舊,臉上蹭了灰,雙手臟兮兮,正局促不安地看著白衣仙君,清澈眼眸裡漾著明亮光,目光落在他身上,片刻也不曾移開。

陸宴之拿出白淨帕子,替她仔細地將手擦乾淨,這才將湯圓推到她麵前,看著她拿起勺子,心滿意足地笑了笑,白玉般臉龐好看地令她失神。

這是她哥哥,當世無雙英雄。

當時阮輕心神蕩漾,甜蜜地想著。

如今她隻想徹底斬除他們之間聯係。

她旁邊是一家茶館,幾位中年大叔正握著茶杯,嗑著瓜子,姿態散漫地坐在茶館門口聊八卦,沒多久一道清越聲音打斷了他們談話——

“敢問閣下,是否見過畫中樣貌女子?”

阮輕純屬好奇,扭過頭去,隔著帷帽麵紗,她看到茶館門口站著一位風度翩然少年郎。

少年仙君身著橙金色雪浪長袍,手裡拿著畫卷,腰間懸著一柄寶劍,黑色長靴襯著雙腿修長乾練,他停在茶館門口,雙腳不丁不八地站著,一副悠然貴氣之姿。

三名中年大叔傾身看畫,一人笑道:“公子這畫上,是位絕世美人啊!”

少年仙君眼中現出得意之色,挑眉道:“那是自然,這世上可再沒有比她漂亮人了!”

一人拿手擋了擋畫中某個部分,猶豫著說:“這麼看,是不是像星照門那位新得千金?”

“對對對,這越看越像,好像就是那位女子!”

“是不是叫阮……阮輕?”

“……”

就在他們身旁,阮輕突然被人提起,心裡莫名其妙,麵上一陣不自在,愈發好奇地看著那位金袍仙君。

少年是誰?

打聽她做什麼?

少年仙君急切地拉了張凳子,推袍而坐,拱手行禮,道:“三位,還請與我細說,這畫中女子……是叫阮輕對不對?她是何人,現在何處,我要如何才能找到她?”

一名男子麵色猶豫,抬手在臉上比劃了一下,道:“其實……說有點像,但又不是完全一樣,我記得那阮輕姑娘額上有道疤,若是去了這疤,倒跟你畫中人一樣了。”

“那你說這位阮輕姑娘,是否有姊妹親戚?”少年仙君忙問。

“嗐,仙君你是外地來吧,連這也不知道,這阮輕姑娘……可是星照門掌門私生女!她若有姊妹,那也是星照門掌門千金陸萱萱了!”

“……”

阮輕聽到這句話,臉上一陣難看,欲要起身離開。

“荒唐!竟然還有私生女之說?!”少年振袖,冷笑一聲,“星照門掌門陸氏一脈恪守家規,怎麼會讓陸家血脈流落在外,你撒謊也得打個草稿吧!”

被少年厲聲反駁,幾位大叔麵麵相覷,半響,一人道:“可是仙君,這事整個臨安城百姓都知道,陸掌門也親口承認了,這阮輕姑娘就是他流落在外私生女,你若想要找她,得上星照門去。”

少年仙君露出狐疑神情,收了畫,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幾位大叔,從袖中取出一枚金葉子,指尖敲了敲桌麵,道:“跟我說說,這阮輕姑娘到底什麼來頭,怎麼就成了陸家私生女。”

“……”

阮輕無意再聽,結了賬起身,離開前又確認了一遍,那幾樣重要仍好好地被她揣在袖子裡。

過了今夜,世上再沒有阮輕這人,她與星照門再無關係,也不會再回臨安城了。

剛踏入山門,便看到一名素袍女子端著手站在長階上等她。

她身上沒有任何贅飾,白衣也有些泛黃了,長發隨意地攏在身後,眼神冷淡。

“師父。”阮輕與她隔了兩步台階,雙手作揖,扯到肩上傷口,令她吃痛地蹙起眉頭。

席月生看在眼裡,眼中漾出一絲憐憫冷光,輕聲問道:“藥拿到了嗎?”

“拿到了,今晚可以用。”

席月生頷首,轉身上了台階,阮輕在後麵跟上去。

師徒二人繞了一條偏僻小路,這裡沒人聽到他們談話。

席月生停下來,目光與她平視,道:“離開星照門,你打算去哪裡?”

阮輕垂眸,猶豫著說:“我還沒有想好。”

“總得找個安身之地。”席月生道,“總不能漂泊無依吧?”

“漂泊也好,”阮輕想起了一個人,嘴角微微勾起,道,“瀟灑自由,無拘無束……”

“那總得為生計考慮,”席月生有些責備地看著她,道,“其實為師還是不願意你用這樣方式離開,你是陸家正統血脈,理應去爭取本應該屬於你。”

“我不在乎了,”阮輕沉著眉,“陸家東西,我從來沒打算去爭,以後也不會去爭,他們愛怎麼樣怎麼樣,我已經受夠了。”

席冰月一臉心疼地看著她,許久,道:“陸宴之呢,你也恨他嗎?”

聽到陸宴之名字,阮輕麵無表情,許久,嘴角勾出一絲嘲諷,道:“他是當世無愧英雄,我恨他?對他來說有任何意義嗎?”

“他是你哥。”

阮輕自嘲地笑了下,“陸嘉塵還是我爹,不照樣要挖我靈根?”

“……”

席月生擰著眉,“陸宴之從未想過要你靈根。”

“他不想,自有人替他想著,”阮輕笑了笑,“如今這樣最好,我靈根毀了,隻是廢人一個人,此時假死離開,是最妥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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