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1 / 2)

沒見著席月生,阮輕四處走了走,到午膳時分才回來,發現一道青衣身影守在她院門口。

阮輕從後麵走近,聽到一兩聲咳嗽聲。

不知陸宴之什麼時候來,也不進去等著,在院門口淋雨,白衣染了雨水,青了一片,單薄身影站在雨中,仿佛一陣料峭春風就能吹走似。

腳步聲漸近,陸宴之這才回過身看她。

他一夜沒睡,眉宇間病態更重,眼下兩道淤青,神態疲憊,隔著雨簾,注視著撐著油紙傘阮輕,蒼白一笑,道:“妹妹。”

阮輕快步走上去,將傘丟給陸宴之,從他旁邊走過,推開院門,提起裙子走進去,站在雨中,怒道:“沉香!小陶!”

沒多久,一個紮著雙丫髻小丫鬟急急忙忙從後院跑出來,衝過來,福了福身子,低著頭道:“小姐。”

“你們怎麼辦事,竟讓少主在外麵淋著雨?”阮輕惱道,“還有沒有規矩了?”

沉香怯怯地抬起眼看了下陸宴之,弱弱地說:“少主……少主不是一大早回去了嗎?”

阮輕皺下眉頭,看樣子陸宴之一大早就來了,在她這等了一上午呢,怪不得衣裳濕成那樣,她罵道:“到底會不會照顧人,不知道少主身體弱嗎?”

聽到阮輕關心他,陸宴之眉目柔軟了些,走到阮輕身後,替她撐傘,溫聲道:“不怪他們,是我想在外麵等你。”

阮輕避之不及似,從他傘底走開,從沉香旁邊走過去,到走廊上,推開門,回身看著陸宴之,語氣客氣、疏離,“少主有什麼話進屋說吧,一會淋了雨生了病,我可沒法跟掌門夫婦交代。”

陸宴之笑容漸漸消下去,眉宇染上陰翳,收了傘進屋。

二月春寒料峭,阮輕差了下人去搬個炭火盆來,火燒旺一點,免得少主在她這裡受了凍。

陸宴之脫下狐裘,燒了茶。

沉香還在搗騰那炭盆,火沒燒好,反而整得滿屋子都是煙,夾著一股尿騷味,熏得屋內一眾人咳個不停。

阮輕不得不起身去開窗,冷風吹來,陸宴之虛虛握拳掩唇,輕咳幾聲。

“得了得了,我來吧。”阮輕趕走沉香,蹲下身,拿起鐵鉗子搭好炭塊,對著火盆炭火吹了吹,火焰很快竄了起來,屋裡煙這才消散下去。

“一群廢物,”阮輕丟開鐵鉗,道,“回頭叫人把柴房裡老鼠清理掉,老鼠尿在這炭上,燒出來也不怕熏死人?”

沉香和小陶垂著頭,連忙答應著退下。

阮輕又給陸宴之拿了件毯子,在火盆旁盤腿坐下,端起陸宴之給她燒茶,笑笑,道:“讓少主看笑話了,我這裡沒什麼好東西,你有事長話短說,彆平白委屈了您嬌貴身子。”

陸宴之始終沉著眉,握著一枚缺了口茶盞,喉結滾了滾,道:“對不起。”

阮輕微怔,挑眉看他,道:“少主說什麼呢,那日是我拉著你不放手,不讓你去救陸姑娘,做錯事是我。”

陸宴之詫異地抬眸,眉頭微微蹙著,道:“你記恨萱萱,也在常理之中,我不怪你,我隻是……”

隻是始終覺得虧待了她。

想到宋如意話,他欲言又止,饒不知該如何開口。

阮輕喝了茶,不輕不重地將茶盞擱在案幾上,道:“少主時間寶貴,有話還是快說吧。”

陸宴之潤了潤喉嚨,道:“靈根事,我一定會幫你想辦法,幫你治好。”

阮輕垂下眼瞼,若有所思。

他不是那種空許他人人,說出這番話,不過是有事求她罷了。

阮輕看著雙唇一分一合,輕聲說:“萱萱中了火毒,命不久矣。”

阮輕嘴角揚起,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笑。

陸宴之放下茶盞,平靜地說:“東海林家有血蛟可救治她,他們提出要求,是想要你。”

阮輕微怔:“我?”

“蓬萊閣少主林淮風不知何時看上了你,他想……”陸宴之頓了頓,垂下眼瞼,“他想娶你為妻。”

阮輕輕輕一笑,身體微微發抖,扯到肩上傷,她伏下身子,眼淚快笑出來了。

陸宴之難受地看著她,道:“你彆這樣……”

阮輕笑肩膀發痛,那日在懸崖上為了救陸宴之,整條臂膀都快扯下來了,她扶了扶肩,直起身,笑著看向陸宴之,道:“少主,你覺得,我會為了救陸萱萱,答應你這種要求?”

陸宴之雙唇抿成一條線,半響,道:“東海林家是劍修世家,你以前說過,你想練習劍法,去東海林家許是個不錯選擇。”

“我現在隻是廢人一個,你還想送我去當劍修?”阮輕嗤笑道,“少主是不是高看我了?”

陸宴之:“靈根事,我會儘其所能幫你。”

阮輕身體仰了仰,道:“即便你真能治好靈根,我也不會以此為條件去救陸萱萱,我就算死,也不會去幫她。”

陸宴之手指蜷著,胸膛微微起伏,沉著眉,神色不定。

阮輕嘴角勾了下,自嘲地說:“如果是你,就算你挖我靈根,我也無怨無悔。”

陸宴之喉結滾了滾,眼眶微微地紅了,難以相信地看著她,聲音嘶啞,道:“我沒想過要你靈根。”

“可是我願意呀!”阮輕笑著說出這句話,站起身,隔著火爐,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目光決然,一字一字地說,“靈根給你又何妨?隻要能離開陸家,隻要徹底跟你們解除關係,不用再見到你們,挖了我靈根又怎麼樣?”

為了和陸家斬除聯係……她竟願意做到這個份上?!她到底是有多厭惡他們,厭惡他……

陸宴之猛地一陣咳嗽,身體發抖,手指緊緊地蜷縮著,顫聲道:“你……你彆這樣……”

“我實話實說,”阮輕胸腔起伏,情緒有些激動,肩上傷又被牽扯到了,她轉過身,暗暗地抽了口氣,“我最後悔事情,莫過於當初信了你話,跟你來了星照門,原以為從此能當一名修士,逍遙快活。”

殊不知,從一個牢籠掉到了另一個牢籠,她以為她找到了親生父母,以為找到了家人,可沒想到他們眼裡隻有她價值,她靈根,可以拿她去東海換血蛟。

炭火上火焰熄滅掉了,煙霧衝向陸宴之,熏得他眼淚縱橫,那雙修長手緊緊抓著衣袖,顯得有些狼狽。

許久,阮輕平複了心情,抽了口氣,道:“沉香,送少主回去。”

兩人才談了不過一盞茶時間,沉香剛剛從廚房那裡搬來能夠招待客人點心,便看到眼前這副場麵,她放下點心,去拿牆角傘。

陸宴之伸手示意不必,他緩緩起身,拿過掛在一旁狐裘,看著窗外連綿雨,沉吟著,潤了潤喉嚨,道:“阮輕,有一件事,為兄一定會為你做到。”

他轉過頭注視著阮輕側影,一字一字說:“為兄便是窮其一生,橫死荒野,也會為你尋來恢複靈根方法。”

阮輕緩緩閉上眼,沒有半點反應。

陸宴之推門離開,沒入雨中。

炭是臭,茶是苦,連窗戶都是合不上,她這裡沒一樣東西是好,但偏偏星照門人一個一個地都來打她主意。

嫁到東海蓬萊閣?

好笑死了,當初她拚死逃離甬都那個小漁村,在靳十四幫助下來到臨安,為就是不用嫁到河東趙家,去拜師學藝,去實現當一名修士夢想,降妖除魔,成為像陸宴之那樣……啊呸!

到頭來,她還是逃脫不了嫁人命運,這一次還是為了救她平生最討厭人。

阮輕知道,她也隻能在陸宴之麵前嘴硬,等下一步掌門夫婦來逼她,她可能真就無路可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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