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高五十米的飛行器從崖頂滑翔而下, 一路闖過遮擋視線的藤蔓、橫插一腳的樹枝和殷勤留命的凸起石塊，最後落地時整架飛行器都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吱嘎”聲。
要不是駕駛員的技術足夠高超，今天就是它的解體之日。
成功著陸, 卡蘿爾解開安全扣，抱著醫療物資準備下車，把人工智能卡出電音的交通安全提醒成功關在了車門內。
寓鳥站在她的肩頭，儘職儘責地發出提醒：
【4點鐘方向前行】
【請注意腳下】
【位置已確認】
它拍拍翅膀，飛到一棵水杉樹下。
學校統一派發的收集箱倒在地上，裡麵的片金石灑了滿地。更遠處, 橫七豎八堆堆滿了星獸的屍體。
濺落在草叢中的血已經乾涸，戰鬥顯然已經過去了一段時間。從結果上看，兩邊應該是半斤八兩, 一邊死了，一邊馬上就死。
卡蘿爾跟著寓鳥走到近前，忍不住挑眉：“這麼重的傷，居然還醒著？”
樹下癱坐的青年掀起眼皮, 看著眼前人皺眉：“彆過來！”
卡蘿爾晃了晃手環，給他看自己的身份信息：“一院軍校生卡蘿爾, 你就是燕奪吧？克拉拉給我看過你的照片……”
“彆過來！”燕奪依舊急急阻止著她, “這邊……不太對勁！”
他話音剛落，卡蘿爾耳尖一動, 隱約聽見了一種奇異的聲響。
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從森林中心向外擴散, 才到草尖高度, 水波一樣一圈圈蕩開……
因為從前眼睛不好, 卡蘿爾的感知比起常人要更敏銳一些。她偏頭仔細體會著，迅速作出判斷。
沒有攻擊性，沒有惡意, 能量溢散，所過之處——
不好！
卡蘿爾扔下醫療物資，迅速轉身跳上飛行器，一拉控製杆徑直升空，無形的波紋擦著底盤險險掠過。她緩緩鬆了一口氣，可是下一秒，原本僅到腳踝的波紋猛然拔高，眨眼間便包圍了整片穀底森林。
失算了。
寓鳥眼中的光芒散去，直挺挺地從肩頭栽下來，關機成了隻死鳥。飛行器內部的智能係統適時地發出提醒：【已失去星網信號，轉入離線模式】
她麵無表情地握拳砸在駕駛台上。
但這時再憤怒顯然也無濟於事。卡蘿爾迅速收拾好自己的情緒，拉住控製杆指揮飛行器降落。
她深吸一口氣，重新推門下車，撿起地上的醫療物資，走近了那棵水杉樹。
星獸潮來臨之前，她和海蒂一起尋找逗留人員時，曾經聽海蒂隨口提起，說他們來時的路上遇到了白水星的隊伍，在找一個失蹤的預備生。他們當時已經接管了信息係統，發現森林中並沒有這人的蹤影，隻以為他在城區內，直到戰後和白水星一對消息，才意識到這孩子在都林叛逃之後就失去了星紐信號。
現在看來，燕奪大概就是被困在了這片奇異的穀底森林內。
她心裡思緒百轉，手上的動作卻一點不慢。
燕奪失血過多，眼下已經陷入半昏迷狀態。她簡單檢查了一下傷勢，拍拍他的臉：“彆睡！睡著就醒不過來了。再撐一會兒。”
滿身是血的預備生勉強睜開眼睛看了她一眼，囁嚅著道歉：“抱歉……”
這有什麼對不起的？隻是被困一會兒，又不會死。
卡蘿爾心裡這樣想著，嘴上卻說：“既然要道歉就拿出點誠意來。彆讓我冒著危險下來一趟，最後人也沒救回去。”
燕奪身上最重的傷在腰間。卡蘿爾掀開他的上衣，忍不住輕嘖了聲。
傷太重了。
他腹部有一道將近十五公分的撕裂傷，現在還在不斷往外淌著血。
卡蘿爾取出消毒噴霧和愈合噴霧，對著傷口分彆噴了一通，又從醫療箱裡摸出一卷醫用拉鏈。冷凍膠囊扔進傷口裡，她眼疾手快地把拉鏈按在了傷口上。
醫用拉鏈咬緊傷口邊緣，卡蘿爾說了句忍著點，將拉鏈一拉到底。
撕裂的傷口被強行鎖緊，哪怕已經冷凍過，滋味也並不好受。燕奪從半昏迷中清醒過來，忍不住低喘了一聲，疼得渾身冒汗。
他胸膛起伏，汗液從鎖骨淌下來，順著小腹滑到側腰，打濕了身下的草叢。
卡蘿爾輕輕笑了一聲：“這下不擔心你會昏過去了。”
燕奪低著頭，聞言也跟著彎了彎唇：“是啊，被疼醒了。”
大概是疼狠了，他聲音帶著點悶悶的鼻音，斷斷續續地說：“這片森林裡，應該還有，還有異獸。當時圍攻我的不隻這些。你要小心。”
卡蘿爾偏頭給他看脖子上的蛇骨：“放心，雖然沒穿外甲，但把你安全帶回去還是沒問題的。”
預備生長發沾了汗和血，濕漉漉地貼在身上，他偏頭看著卡蘿爾身後的蛇尾，眼睛裡露出一絲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