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 36 章(2 / 2)

落在被褥上的手影像是旋渦一樣旋轉著往上彙聚,然後變得越來越大。

“啪”的一下,一根翠綠棍狀物從影子的旋渦裡伸出來,然後胡亂撥動了幾下把影子劃拉開了。

旋即,一隻毛茸茸的小動物“啵”的一聲從空中的黑影裡掉了下來,砸到了禪院鶴衣的腿上。

大耳朵,圓臉,短吻。兩頰上有白色斑紋,背部紅褐色,腹部黑色。蓬鬆的尾巴又粗又長,還有紅黑相間的環紋。

這隻放到外麵去能萌翻一群毛茸茸愛好者的可愛小動物就是九節狼,但是它被更多人所知的名稱還是小熊貓。

頭上頂著特殊紋路的九節狼似乎被旋渦轉暈了,它的前爪緊緊握著那根翠綠的竹子,仰麵躺在禪院鶴衣腿上半天都沒能支棱起來。

禪院鶴衣先是摸了摸那條蓬鬆的大尾巴,然後伸出手把它拎到自己跟前來:“你還好嗎?”

為什麼式神還會出現這種狀況啊?!

被提著後頸皮拎起來的式神耷拉著四肢和尾巴,但那根翠竹仍舊穩穩地被爪子攥住。

禪院鶴衣好奇地伸手,意圖把那根翠竹拿過來看看。

隻見禪院鶴衣的手碰到翠竹的那一刹那,一直暈乎乎的式神一個激靈就清醒了過來。禪院鶴衣感覺手裡的翠竹似乎被一股強橫的力道緊繃了一瞬,隨後式神鬆開了爪子,禪院鶴衣順利地取走了翠竹。

禪院鶴衣在之前那疑似初代十影的手劄上看到過有關九節狼的介紹,按戰力來排,外表可愛的九節狼實力是九隻被調服過的式神裡最強的一個。

換句話說,它隻在魔虛羅之下。這根翠竹是九節狼的武器,也是開啟它第二形態的關鍵。

清醒過來的九節狼朝禪院鶴衣眨巴著那雙烏溜溜的眼睛,然後甩了一下毛茸茸的大尾巴,張開嘴發出一聲“嚶嚶”的叫聲。

禪院鶴衣:......

好、好可愛!

禪院鶴衣把九節狼放到被褥上,打量了一會兒手中這根由咒力構成的翠竹之後,把東西還給它。

九節狼用尾巴把翠竹卷到身後,然後邁著小步子走到禪院鶴衣小腹的位置處坐下。

禪院鶴衣神色有些微妙地伸手摸摸從見麵之後就在賣萌的式神,心想,所有的東西都不能看外表,這句話一點都沒錯啊!

背後是儘忠職守的大狗,肚子上是新來的小可愛。式神們毛茸茸的皮毛讓手腳冰涼的禪院鶴衣逐漸覺得熱了起來。

體溫升高之後,覺得小肚子沒那麼疼了的禪院鶴衣抱著九節狼鑽進被子,然後朝臥在旁邊的玉犬們道了聲晚安,重新進入了夢鄉。

隨後在第二天,禪院鶴衣又明白了兩個新成語,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和禍不單行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她因為生理期煩躁睡不著召喚出了九節狼,但是因為抱著這個小家夥睡太熱了,她半夜踢被子,感冒了。

禍不單行——肚子疼的她又感冒也就算了,可不僅如此,她咳嗽時偶爾還會觸發吐血的debuff!

禪院鶴衣:...天與咒縛石錘了,正常人這麼折騰早就沒了。

就當腦袋沉沉的禪院鶴衣坐在廊下有一口沒一口喝著手裡熱氣騰騰的感冒衝劑時,禪院直毘人過來她的院子找她了。

禪院直毘人看著沒什麼精神的小姑娘,問她:“怎麼感冒了?”

鶴衣:“踢被子。”

直毘人:......

說完後,禪院鶴衣仰頭咕咚咕咚喝掉手裡的感冒衝劑,問:“出什麼事了?”

“加茂家那邊有人在祓除咒靈時出了岔子腿沒保住,想請你過去治療。”

“這也不是非我不可嘛。”聽完禪院直毘人的話,禪院鶴衣想了想,“他們給多少?”

“兩千萬。”

禪院鶴衣覺得這個價錢還是可以帶病走一趟的:“行吧。”

雖然加茂家表麵上看起來和五條、禪院兩家的關係都不錯,但是禪院直毘人對讓鶴衣獨自去加茂家還是有些不放心,於是便陪著她一塊去了。

在去往加茂家的路上,禪院鶴衣有些好奇地看著禪院直毘人:“我去五條家的時候都沒見你這麼在意過。”

禪院直毘人聽到鶴衣的話,抬手撚了撚自己那撇飛揚的小胡子,若有所思地說:“我是不是沒和你說過加茂家的事情?”

又有彆家八卦可以聽的鶴衣眼睛一亮:“咳、什麼?”

“加茂家曾經出過一件性質特彆的惡劣的事情。”禪院直毘人想了想說,“大概130多年前的時候,加茂的那一代家主加茂憲倫,發現了一名體質特殊的女子,隨後讓其孕育了咒靈的血脈,前後共生下了九個咒胎。正是現在被收在高專忌庫裡的特級咒物——咒胎九相圖。”

禪院鶴衣聽完禪院直毘人說的事情後,頓時震驚地睜大眼:“這是什麼變態啊?!”

“這件事是加茂家永遠也洗不去的汙點,也因為這件事情,加茂家一度被打壓了許久。”禪院直毘人看著還尚且年幼的小姑娘,叮囑她說,“雖然這件事情已經過去很久了,但誰也不能保證還會不會有類似的事情發生。所以,你和加茂的人接觸時注意一點。咒術師身上的一切乃至貼身物品,都有可能被有心人利用。”

禪院鶴衣點點頭。

***

加茂家和禪院鶴衣想象的有點不一樣。

這種不一樣不是體現在建築和布景風格上,而是加茂家的結界和他們家的人。

禦三家本家的建築都被籠罩在透明的結界裡,禪院鶴衣在踏入大門穿過那看不見的結界時,立即就能感覺出來加茂家的這道結界比五條和禪院家的要精妙不少。

進門後同樣是一個十分壯觀典雅的枯山水,將進入主院的路一分為二。禪院鶴衣看到右邊被綠植點綴著的建築外,有一名穿著土黃色狩衣的人正慢慢行走在青石板的路上。

從立烏帽子下露出的花白頭發來看,應當是一名老者。

禦三家裡的人,穿和服和浴衣是基本操作,但是禪院鶴衣還真沒在禪院和五條家見過,日常穿狩衣戴立烏帽子的。

和禪院鶴衣走在一起的禪院直毘人見她打量周圍的模樣,再順著她的視線一看,就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

“是不是好奇又不是祭祀,怎麼有人在家裡穿狩衣?”

前方引路的加茂族人就離他們不足兩米的距離,但是禪院直毘人一點都沒顧及地繼續說:“加茂出自大陰陽師賀茂忠行一脈,因為這一點他們一直都自詡為最正統的咒術師。最注重傳統和禮法,是名門中的名門。”

禪院直毘人這麼一說禪院鶴衣就明白了,狩衣在古時候不僅是野外狩獵時所穿的運動服,更是平安時代官家的便服、是神官才能穿的特殊衣物。

領路的加茂族人聽到禪院直毘人的話,嘴角微抽——

雖然這話聽起來好像沒什麼問題,但是怎麼總覺得有哪裡怪怪的呢?

加茂族人心裡的想法還沒散去,就聽禪院直毘人似乎想起了什麼地繼續說:“噢,還有,他們家還保留著正室和側室的傳統呢。”

禪院鶴衣:?

什麼傳統???

讓禪院鶴衣治療族人是加茂家這次請她來的表麵目的。

當在屋外等候禪院鶴衣和禪院直毘人的加茂家主,看到引路族人臉上那微妙的神色,和禪院鶴衣朝他投來的好奇目光時,心中雖然疑惑但是麵上的微笑滴水不露。

“好久不見,直毘人君。”

“好久不見。“禪院直毘人哼笑了一聲,“客套話就免了吧,你們不是挺急的嗎?”

都等不及讓東京那邊的反轉術式過來,而是直接花大價錢請鶴衣,雖然更多的可能是想打探鶴衣情報的緣故,但著急也是真的。

“直毘人君還是這樣快言快語。”加茂家主笑著看向禪院鶴衣,“那就勞煩禪院小姐了。”

禪院鶴衣一邊拾階往上走,一邊很耿直地說:“不勞煩,你們給了錢的。”

萬萬沒想到她會這麼回話的加茂家主臉上笑容一僵,然後若無其事地用手中的折扇慢慢敲打著掌心,和著禪院鶴衣一同進去屋子:“禪院小姐倒是個有趣的性子。”

“當然啦,畢竟像我這樣有趣的靈魂都是萬裡挑一的嘛。”禪院鶴衣對於誇獎的話照單全收。

但是加茂家主決定閉嘴了:現在的年輕人,他真的是看不懂了。

穿過一條廊道後,守候在裡麵的人見到來人後,拉後身後的障子門。

禪院鶴衣剛走到和室的門邊就嗅到了一些藥物的氣味,本就有些感冒的她被這些味道一刺激,沒忍住掩唇咳嗽起來。

旁邊的加茂家主關切地看了眼咳得眼睛都泛紅了的禪院鶴衣:“禪院小姐還好嗎?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沒事。”禪院鶴衣壓下喉嚨的腥甜和癢意,“最近有點小感冒。”

說著,她往裡一看,一名看起來大約三十歲出頭的青年雙目緊閉,臉色蒼白的躺在被褥裡。

青年身上纏了許多繃帶,禪院鶴衣走進去時才發現,他不止缺了一雙腿,腰腹間似乎也還缺了一塊肉,傷處還在隱隱的滲血。

“把他的繃帶拆開吧。”

聽到禪院鶴衣的話,在房中照顧的女侍下意識看向加茂家主。

“聽禪院小姐的。”

女侍聞言,拿起身邊藥品盤裡的剪刀,用酒精棉簡單擦拭過後小心地剪開了繃帶。

當青年身上那些猙獰的傷口露出來後,禪院鶴衣看到那鮮血淋漓的模樣下意識皺了下眉,然後在他身邊跪坐下來,抬手用反轉術式給他治療。

最後進來的禪院直毘人看了一眼青年的臉,確認他的身份後把目光落到了那在反轉術式下一點點蠕動長好的傷口上:“傷得這麼重...情報出問題了?”

禦三家相互之間都有一定程度上的了解,禪院直毘人知道如果加茂家主一直都沒有覺醒祖傳術式——赤血操術的孩子的話,那麼這位是他侄兒的年輕人就很有可能是下一代的家主。

“是啊。”加茂家主看著雙腿重新長出的青年,語氣裡聽不出什麼起伏來,“原本說的1級,進去後才發現是個特級。還是折了一個人在裡頭才保住命的。”

聽完加茂家主的話,禪院直毘人想了一下往常一直跟在年輕人身邊的那個人,似乎也是個1級術師。這樣說的話,加茂這次的委托還真是損失慘重。

很快,禪院鶴衣將青年的傷全都治好了,不過傷勢過重的他還陷在昏迷裡沒有醒來。

留下女侍照看後,加茂家主邀請禪院直毘人和禪院鶴衣去茶室喝茶休息一會兒再走。

不過禪院鶴衣對麵前的茶水點心一點都沒動。

“禪院小姐是有其他偏好嗎?”

麵對加茂家主的詢問,禪院鶴衣掃了一眼自己這張小桌上精致的和菓子和碧綠的茶水,說:“我最近在喝藥,沒什麼胃口。”

聽到禪院鶴衣的話,加茂家主有些恍然大悟地說:“我忘記交代下人了,禪院小姐感冒不宜喝茶。需要換成牛奶之類的嗎?”

“不用了。”禪院鶴衣見他們這似乎一時半會也聊不完的樣子,徑直說,“我第一次來加茂家有些好奇,加茂家主要是不介意的話,可以讓人帶我逛逛嗎?”

加茂家主微笑頷首:“自然可以。”

說完,加茂家主拍了下手,門外立即就有侍從推門進來。

“你帶禪院小姐到處轉一轉,不可怠慢了。”

侍從恭敬應是,然後領著禪院鶴衣出去了。

禪院鶴衣提出想出門去逛逛,一是不想聽他們說著那些拗口又文縐縐的話,二來是真的有些好奇加茂家的結界術。

不過這裡畢竟不是禪院家,不可能讓她隨便觸碰結界了解構築的方式。禪院鶴衣隨意地在四處看了看,覺得禪院直毘人的茶應當喝得差不多了之後就返回了茶室。

將禪院直毘人和禪院鶴衣送走後,加茂家主又重新回到了那間茶室。

茶室裡的東西已經重新收拾過了一遍,換上了新的茶水和點心,與此同時還多了一位新的品茶人。

那是一位穿著土黃色的狩衣,頭戴立烏帽子的老者,赫然是禪院鶴衣在進門時看到的那人。

“家主對禪院的那位十影怎麼看?”老者見到加茂家主進來後,放下手中的茶杯慢悠悠地問。

“氣色不佳,四肢纖弱無力。”加茂家主重新在上首的位置坐下,回想著禪院鶴衣之前麵對茶點那絲毫沒有興趣的模樣,手中的折扇不緊不慢地敲打在掌心,“她身體反應出來的情報做不得假,看起來的確如傳言一般體弱多病。隻是這樣的話,五條家為何對十影那般警惕?”

“或許是因為她現在調服了足夠多的式神?”老者特意等在門前,就是想看到較為真實的情報。

身量那樣纖細的女孩子,從外表上看一絲威脅也無。

加茂家主聞言沉吟了一會兒:“這話也有道理。”

說完,加茂家主端起茶杯微笑著看向老者:“不過,你既然提議請了禪院家的十影來,為何不讓她用反轉術式將你的傷口一並消去?”

聞言,老者抬手將頭上的立烏帽輕輕往上抬了抬,露出一道略顯猙獰的縫合線來。

“這已經快長好了的傷口在這時即使用了反轉術式也會留疤。而且——”老者摸著額頭上的縫合線,語氣頓了一下,看著加茂家主有些意味深長地說,“留著這個也當做給自己一個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