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偉欣然,把凳子拉倒巧珍的對過,開始按照圖紙進行注
解,裡麵偶爾還會寫上接線注意點,不過他也有看不明白的地方,通常都是難點,凡是難點,德國方麵早就整理的注解,巧珍在那裡翻譯過來,經過林偉的理解,再整理就沒那麼拗口了。
接下去的兩人除了下樓吃個飯,基本上就躲在屋裡,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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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節裡,林家這裡辦酒席慶賀搬新房。侯家這裡也是有姑表兄弟,一大家的親戚。過年要走動走動的,剛剛一起吃過午飯。男人搓麻將,女人坐在一起聊天。
侯建新的媽生了兩個兒子,大兒子一定要讀書,恢複高考的時候侯建新不過初中的水平,他又讀了兩年高中,考上個大專。又出去讀了三年。他現在放在農村已經不小了,過年二十四了,更何況侯建新下麵還有個弟弟,也二十了,已經頂替他爸的名額進工廠兩年了。也到了找對象的年紀。
總歸是先大的後小的,所以侯建新的對象問題就成了當務之急。要是超過二十五還沒有對象,再好的孩子,彆人家也好懷疑是不是有問題的。
侯建新的媽就跟各位阿姨嬢嬢說了起來,要求不高的:“總歸是居民戶口要的,高中往上就可以了。長得要漂亮一點的,建新自己長得蠻好的,這個上麵還是有點要求的,隻要家裡不是窮地不行,我們也不是什麼好家底的,還養了兩個男孩子,所以不要求的,再說了了兩個人本本分分,日子不會差到哪裡的!”
坐在一起的女性親戚開始盤算起了手邊的小姑娘,侯家兩個小子真的已經到了年齡。
侯建新一個人坐在村邊的小石橋那裡,冷風呼呼的灌。廠門口那件事情讓他成了全廠的笑話,都在說他是個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他更是沒有想到鐘雲就是那天在市區吃飯的時候,他們提起那個和姓周的肚子裡有孩子的女人。
鐘雲後來還找侯建新,把他當成了知己來哭訴,說她年紀小不懂事被人騙了,侯建新是不信的,這麼一點點的歲數,就跟男人搞在一起了?弄出了孩子來。懂什麼叫自尊自愛嗎?被人騙了,說給誰聽呢?男人在外風流,正常。可女人,彆說是現在了,就算是幾十年後,出去玩的女人,隻能是被人玩玩的。哪個男人會真
的娶回家做老婆?
這半年時間在紡織廠混,從廠部混到了車間裡。侯建新算是見識到了人間冷暖,他手裡沒錢,每個月的工資,都被他媽收走了,說要給他娶媳婦,再說這點錢根本也頂不上用。他沒有路子,上輩子的路子都是讀了研究生以後去S市認識的政府官員,再倒回來人五人六的。
林巧珍的念頭他是不想動了,所謂一日夫妻百日恩,他和林巧珍也是幾十年的夫妻,要是林巧珍是前世的林巧珍說什麼都不會這樣一點點臉都不給他。他已經拉下臉了,被人說成那樣,他算是死心了。如今隻是憋著一口氣,他要讓林巧珍看看他侯建新的本事。讓這群看不起他的人看看,他侯建新終有一天讓他們知道什麼叫高不可攀!
越是這樣想,可實際上真的很難放下,聽維修間的人說,去給林偉家布線,林巧珍燒了一桌子的菜,喝的是德國的啤酒。一個個交口稱讚,說以前隻當是林偉這個好脾氣的小夥子寵著自己的對象。沒想到這個小姑娘對林偉也是好的不得了,一口一個“我家阿偉!”燒出來的本幫醬鴨,濃油赤醬,比飯店裡的都不差的。
前世裡他們剛剛開始做房地產生意,還是隻限於這個縣城,她也在家招待合作夥伴,開一瓶白酒,跟著他一起敬那些夥伴。拿地皮,求貸款,一直都有林巧珍的身影,他們之間也曾經是那樣的和諧,哪怕沒有林偉和她那樣的你儂我儂,可他們的感情也是不錯的。
不能想了,侯建新告誡自己,不可能再有林巧珍了,怎麼樣在沒有林巧珍的前提下,還能讀研究生,還能重複,甚至超越前世的輝煌?如果自己不結婚的話,以家裡目前的狀態,他要是敢提出去讀研究生,父母根本不可能同意。算了,先找一個女人,結婚之後,有個小家庭了,父母也就不會管那麼多了。
他吹過風回去一起吃了晚飯,他媽在收拾客堂間的時候,他往自己的房間裡鑽,他爸坐在客堂間裡一聲吼:“侯建新,給我出來!”
新年裡他爸發什麼脾氣?他走了出去問:“爸!”
他爸看見他這樣不鹹不淡地應了一聲,心裡頭積攢了一下午的怒氣爆發了,下午他媽要給他讓人
介紹對象,縣城太小,紡織廠人太多,總有傳言傳出來的,難免就落進親眷的耳朵裡,悄悄地跟他媽說:“你家建新,要管管的,一點都不懂事,這個年紀還這樣,是找不到老婆的!”
他爸指著他的鼻子:“你現在是紡織廠裡的名人了?草包大學生!我說年前我讓你去給你師傅拜年,你怎麼不肯去呢?原來,你被師傅不要了啊?從廠部趕到車間了?名聲傳地應天響!兩年高中,三年大專。讀了這麼多年的書,人家十八歲早就乾活了,房子都能造起來了,你呢?五年的時間,最後就是這個結果?讀書讀到狗肚子裡了?這麼多年最後就是得到這樣的結果?讓人看笑話?”
侯建新不知道誰亂嚼耳根,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在廠裡被人叫成那樣,實際情況不是這樣的,他隻是沒有找到合適的崗位,前世他去S市開疆拓土,位子兩年一個台階升上去很穩定的,他解釋:“不是我不行,他們根本沒有讓我做合適的工作,這種數字表格不適合我,我適合做管理或者是跑銷售。不適合的工作,就是埋沒一個人的才華。爸,您不懂!”
老爺子一下子愣住了,他才知道自己的兒子讀書真的讀傻了,或者從來他就是一個書呆子,他拍著桌子說:“哪有你這樣的?一上來就想做領導,就想跑銷售,你做夢吧!我在車床上做了十年才被提拔為班組長。你弟弟進了工場,也是在車床上開始乾活,兩年了,他有什麼話嗎?說過一句苦嗎?我們家吃苦耐勞的品性都被你給丟了。”
侯建新跟他爸真的說不清楚:“爸時代不同了,不是勞動最光榮的時代了,致富要靠腦子,而不是靠埋頭苦乾。您的這種老思想會被時代所拋棄的。”
“我不信,從開天辟地以來,就是認真乾活有飯吃。你的這種思想,會害了你!”
父子倆爭執起來,侯建新的媽摔了手裡的簸箕,一屁股坐在凳子裡,手撐在桌子上哭了起來:“我造的什麼孽,養了你這種東西,乾活被人嫌棄?還去肖想人家有對象的姑娘。你有什麼道理?你現在這個樣子,連個老婆都找不到,難道我看著你跟前頭的,阿大那樣?到四十歲都不結婚?被人叫戇度?
”
“媽,不會的!我會給你和爸掙麵子的。”侯建新對著自己的父母說,他是侯建新是景湖集團的創始人,曾經的富豪。怎麼可能落魄成那樣?
可他爸媽已經不信他了,對他已經開始失望了,父母總是希望孩子未必能大富大貴,能有個家庭,能本本分分地過日子就好了!
他媽說:“我給你安排相親,你好好去看看!”
侯建新在春節過後,被緊鑼密鼓地安排相親,侯母因為聽了親戚的傳言,加上兒子跟自家男人之間的一番對話,心裡也是著急。想著讓他有個家,能夠把心安定下來,不要去想人家的漂亮對象,人要有自知之明。
上輩子侯建新沒有去相親過,雖然追巧珍頗為費心思,可林家並不是一家把什麼條件都按著斤兩擺在桌麵上談的人家。而現在相親的對象皮膚黑如包拯,要求倒是不少,城裡有沒有獨立的婚房?沒有的話,鄉下有沒有造好小樓?結婚以後是不是分開過?
另外一個年紀比他還大一歲,額頭上一顆黃豆大的黑痣,皮膚因為青春出痘疙疙瘩瘩,媒人說是高中,實際上初中畢業,家裡還有個弟弟,一個勁兒地問彩禮給多少?
一連看了六七個,侯母其實自己也是不滿意,但是看侯建新一個都看不上,心裡又是生氣又是著急。逮住兒子就罵是個沒用的東西。侯建新被她罵的不耐煩,索性拿了家裡的城裡那間房的鑰匙,謊稱要熟悉業務,多加班,住了出來。
一間十多平米的小房間,吃喝拉撒都在裡麵,換做前世他家的衛生間都比這個大地多,上上下下還有七個。這種日子真是沒法過了!
躺在一張四尺半的床上,侯建新枕著手臂,想著未來,未來到底在哪裡?林巧珍就彆想了,再沾上去惹一身騷?叫他去找一個其貌不揚的女人做老婆?他看見那張臉都沒有胃口了,彆說脫了衣服,身材讓人沒法看,豈不是連做那種事都倒胃口?
工廠裡鐘雲因為巧珍大鬨廠門口,她的舊事被扒拉了出來,車間裡的人雖然不說什麼,可多少眼光都有些不同。她覺得自己很委屈,很多事情不是當事人,誰又能說的清楚呢?
她埋怨侯建新,鼓動她去找林偉,讓她
丟人現眼。
“話不是這麼說的,任何事情都是勝向險中求,萬一你要是成功了呢?你現在沒有成功來埋怨我,要是成功了,你會來謝謝我嗎?”侯建新問鐘雲,“再說了,你也沒告訴我,你有這些往日的故事?要是沒有這種事情,人家林巧珍敢打你?你要是告訴我這種事情,我也斷然不會讓你去找林偉表白了。”
“你什麼意思?你也看不起我?你自己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被人說成什麼樣了?你也好意思來說我?”鐘雲這些日子跟侯建新在一起聊多了,侯建新那一副皮囊是人模狗樣的,她對他還是有些心動的。雖然是怨怪,卻話音裡帶著點嬌嗔。
侯建新看著鐘雲,鐘雲比他這些日子相親的對象都好看。畢竟能去翹號稱美女的朱秀芳的牆腳,並且能讓家境優越的周劍跟她能搭上的,要是沒有點姿色也不科學不是嗎?
侯建新低著頭,手裡夾著一支香煙,抽了一口吐出煙圈,側過頭對著鐘雲說:“我隻是說外麵人的看法,這不是我的看法。是人誰能不犯錯,你隻是遇人不淑而已,是那個男人不懂珍惜你這樣為他付出的女人。隻是你終究身上有這點算是汙點了吧?再要找好的,也真的困難。”
“你不用安慰我了,其實你心裡也是看不起我的吧?”鐘雲很傷心,年少不懂事做下的錯,讓她悔不當初,她媽跟她說了:“你不要想了,你這樣的破鞋,就算是瞞得了一時,結婚睡到一張床上人家會不知道?你歲數也大了,隻能按照二婚的標準,去給你找了。”
她傷心,很不甘心,二婚,難道還要給人去做後娘?
侯建新盤算著,以他目前的水平,如果慢慢找,家境也不會讓他找到那種條件特彆好的女人,與其找一個那種小姑娘,以後讀完書過幾年飛黃騰達了離婚換一個,到時候家裡家外還有諸多的阻力,不如就這個鐘雲吧?
至少比那些相親的對象好看,反正隻是當成臨時的,過幾年就會換的,她之前有那點事,就成了她對自己的愧疚,利用這些愧疚,她一定不會阻止,而且會幫助自己去讀書。小姑娘腦子不聰明,卻又有想法,是最好利用的一點。“”再說了真要換的時
候錢給足了,也就沒什麼好愧疚的了。畢竟她以前是個什麼情況她自己心裡明白。
“我隻是在說事實,真沒有看不起你!好了,這麼漂亮的姑娘,哭成這個樣子多醜!帶你去公園逛逛?”侯建新輕聲安慰她。
鐘雲沒有想到侯建新能這樣安慰她,她以為自己的名聲已經臭爛了,侯建新對她肯定嘴上不說,心裡很看不起,但是現在看起來可能不是那樣的。
她笑著點頭,原來他對自己的過去真的不在意,原來還是有能夠理解她的男人的。而且這個男人比那些二婚頭的男人優秀了不知道多少。
作者有話要說:所以渣渣在一起是自己選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