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做了十幾年生意,這條街上的掃街奴全都認識。話說平日裡來他這裡吃飯的,除了衙門裡的衙役、告狀的窮鄉親,也就是這些掃街奴了。
這些掃街奴以前大多都是錦衣玉食的夫人小姐,可現在就連來他這小破攤子上吃碗餛飩也覺奢侈,就像這個曾大娘一樣,吃不起餛飩,喝碗餛飩湯就心滿意足了。
老板往豁口的粗瓷破碗裡舀了一勺湯,想了想,又在湯裡點了兩滴香油,他端了熱氣騰騰的餛飩湯進來,一眼瞥見那桌上金童玉女一般的兩個人正伸著脖子看著自己碗裡的湯。
老板被他們看得一頭霧水,話說他也不知道這二位是抽得哪門子風,一而再、再而三來他這小破攤子上吃餛飩。
“餛飩湯能白給,不要錢?”
說話的是那位漂亮得花骨朵似的小姑娘。
老板點點頭:“嗯呐。”
“我們也要!”
隔著一張桌子,老板也能感受到那撲麵而來的開心……就像撿了大元寶。
老板忽然閃過一個念頭,這兩位下次再來時,該不會不要餛飩隻喝湯了吧?
老板開始後悔自己說過的話了,於是接下來,他便一臉懊悔地坐在爐子旁邊,一邊烤火一邊剝大蒜,還不忘側耳聽聽裡麵的說話聲。
說話的是那對有錢人家的小兒女,隻聽那小姑娘說:“這餛飩湯真不錯,好喝,等喝完再要一碗。”
小少年顯然是個老實人,沒有說話,但是老板記得,剛才小少年也要了一碗不花錢的湯。
小姑娘又說:“外祖母給我的那隻青花的玉堂春瓶子,古董鋪子裡的全先生給看了,是真貨,不是贗品。”
少年問道:“哪家古董鋪子?”
“就是衙門東街最裡麵的那一家,全先生是那家的掌眼先生,平日裡很少見客,隻有碰到像我那瓶子一樣的好東西,全先生才會親自掌眼。”
少年哦了一聲,沒有再問。
小姑娘卻意猶未儘,說道:“我聽說那位全先生長得可醜呢。”
少年似乎不想讓小姑娘在背後說人,便道:“你不要說人家長得醜,萬一是受過傷呢。“
“也是啊,我想起來了,我家莊子裡有個叫衛二的,他的臉讓熱水燙過,可嚇人了。”小姑娘是個爽朗的性子,少年說她,她也沒有生氣。
老板對小兒女之間的對話沒有興趣,但是他對大戶人家的少爺小姐的日常卻非常非常有興趣。
他還想繼續聽,曾大娘拿著那隻破碗從裡麵走出來,把碗放到他麵前,客客氣氣地說道:“多謝老板了,您忙著,我要去乾活了。”
老板接過碗,衝著曾大娘點點頭,看著曾大娘拿著掃帚走進寒風裡。
老板搖搖頭,作孽啊,明明是家裡的男人做了壞事,卻要連累自己的老婆孩子,唉!
曾大娘剛走,那位話很多的小姑娘,和那位話很少的少年便從屋裡出來了。
少年正要掏錢,跟著小姑娘的一名年輕漢子搶先一步付了帳,小姑娘笑嘻嘻地對老板說道:“你家的餛飩湯真好喝,下次我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