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你的,我出門時特意把護身符戴上了,那符是去年我在廣濟寺求的,可靈驗了,對了,你呢,身上有避邪的嗎?”
“避啥邪啊,就我這種一身正氣的人,阿飄隻會找你,不會找我。”
“你丫的還一身正氣,有種待會兒到了亂葬崗,你下手時再說一遍。”
“下啥手啊,你這二貨,該不會還真想親自下手吧。”
“咋的啦,不下手這家夥能死嗎?你若是不敢,那就我來,我手勁大,三兩下就把人掐死了,這家夥手腕子斷了,好對付。”
“你就吹吧,說的好像你掐死過人一樣,依我看,咱們兩個誰也彆下手,挖個坑,把這小子扔下去,然後再用土埋上,他手殘了,又不能說話,咱們就是不填土,他也從坑裡爬不出來。”
“行啊,你小子還真損,這法子好,咱們把事情辦了,還沒有沾上人命。不過趕明兒得空了,咱倆還是該到廣濟寺裡拜拜,去去身上的穢氣。”
“對了,你去廣濟寺每次往功德箱裡放多少銀子......”
這兩個人後麵又說了什麼,華四老爺聽不到了,他的腦袋嗡嗡作響,似乎有無數的蒼蠅在飛,他的頭很疼,疼得他想吐。
不是順天府要把他送到城外客棧裡保護起來,而是他們要殺他。
不對,今夜的事,沈逍非常刻意地不讓其他人知道,除了這兩名捕役以外,順天府裡沒有第三個人知曉。
因此,要殺他的,不是順天府,不是黎府尹,也不是尹捕頭,而是沈逍!
為什麼?他與這位雲端上的沈四公子往日無怨,近日無仇,沈逍為何要針對他呢?
華四老爺咬破舌尖,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這時,外麵的聲音再一次飄進他的耳中。
“咱們怕啥?沈四公子後麵是皇上,他是給皇上辦事的,就人家那出身,要啥有啥,乾嘛要淌這灘渾水,還不是因為皇上啊,皇上想保清遠伯府,不殺這位,難道還等著那些言官們上折子啊,快過年了,咱們想要安生,皇上也想落個耳根清淨,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你說的在理,你小子行啊,這幾天沒白在沈四公子身邊,長見識了?”
“長沒長見識先不說,咱們把這事辦完了,不僅是給沈四公子辦差,也是給皇上他老人家了卻心事,哎喲,你說說,沈四公子從皇上那裡拿了賞,會不會分給咱們點零頭兒?”
“沒準兒,還真沒準兒,沈四公子可不是尹捕頭,他不缺錢,他啥都不缺,皇上給的賞賜,他能看上?除了不能賞的那些古玩什麼的,真金白銀十有八、九就給咱們這些底下人分了,你沒聽平安說嘛,他壓根搞不清楚他的月例是多少,人家一直沒有去領,都在帳房存著呢,平時用不著,跟在沈四公子身邊,光是收到的賞錢就是月例的幾倍十幾倍。”
兩個捕役越說越來勁,恨不能把後半輩子全都寄托在沈四公子身上。
他們聊得熱火朝天,囚籠裡的華四老爺,心已經涼得透透的了。
皇帝?
早在上一宗案子時,華四老爺就聽說過,沈四公子是奉旨查案。
他不是順天府的人,也不是像大皇子那樣來順天府觀政的,他能在順天府正大光明查案,是皇帝特許的。
可笑那個時候,華四老爺還以為沈逍隻查那一個案子而已,現在看來遠遠不是,顯然,沈逍是遵了聖意,與大皇子一樣,在順天府裡辦差了。
但是皇帝讓大皇子來順天府是要曆練兒子,而皇帝讓沈逍來順天府,卻是真真正正給自己辦事的。
比如殺了他華四,把這個案子壓下來,保住清遠伯府的名聲,就是沈逍為皇帝做的事。
皇帝看不上清遠伯府,但是清遠伯後麵是整個勳貴圈子,現在是年根底下,皇帝若是搞掉清遠伯府,整個京城的勳貴們怕是全都不會過個好年了。
那些老誥命們,說不定會排著隊往慈寧宮裡跑,到了那時,彆說是前朝,就是後宮也不會消停。
與其讓前朝後宮人心不安,還不如直接把這件事壓下來。
清遠伯府不是已經動手了嗎?想來就是因為皇帝知道清遠伯府動手,才會下了這個決定。
其實這件事還有很多說不通的地方,但是此時此刻,華四老爺心亂如麻,人在黑暗恐懼的氣氛中,往往會失去安全感,一旦失去了安全感,他的判斷力也會大大降低。
自從出了順天府,這一路上,華四老爺越來越恐懼,他看不到外麵,可是卻能聽到外麵的聲音,他的心忽而提起,忽而又揪起,他早已失去了平時的冷靜,他開始慌張,如同荒野中被野獸追逐的人,即使麵前的路是他熟悉的,他也會慌不擇路,迷失了方向。
華四老爺已經迷失了方向,他的思維被那兩名捕役的對話所牽引,他漸漸喪失了判斷的能力。
對,就是這樣,就是皇帝要滅口,沒錯,皇帝想要耳根清靜,想要維持表麵上的平靜,所以皇帝要殺他。
沒錯,他猜對了,這一切是皇帝的命令,就是皇帝下的,一定是,肯定是!
騾車漸漸駛離了官道,越來越顛簸,兩名捕役也收住話頭,一個讓另一個坐穩了,另一個讓那一個小心點,千萬不能翻車。
又走了一陣子,騾車終於停了下來,押車的捕役掀開油布,可卻沒有急著打開囚籠,而是從騾車上取下兩把鐵鏟,兩名捕役一人一把,在地上挖起坑來。
華四老爺不能說話,他能清楚聽到上下牙齒碰撞的聲音,他掙紮著伸手想要打開囚籠,可是入手冰涼,是一把大鎖。
沒有鑰匙,他根本無法從囚籠裡逃出去!
華四老爺的手腕已經折斷,就剛剛這伸手的動作,已經讓他疼出了眼淚。
他要逃,他不能死,他還有可以依仗的人,那人一定能管他,一定能幫他!
他是華家人,可是華家人從沒有把他當成親人,他從出生那一刻起,就注定是他們的眼中釘,肉中刺。
他忍了二十多年,做小伏低了二十多年,他剛剛出事,那些人對他做的第一件事,不是來衙門保他,而是要殺他滅口。
就連皇帝也要幫著那些畜牲,平日裡再不待見,在涉及到朝堂安穩時,便寧可犧牲他這個小人物,也要保住清遠伯府了。
多麼可笑,多麼荒唐,這就是所謂的太平盛世!
大周啊,這是大周朝啊,趙家祖先以不世之功建立的大周朝,那高坐於龍椅之上的,卻早已不是趙家子孫,他們是姓秦的,是九芝胡同秦家的種!
書趣閣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