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他一直在做噩夢,最開始他夢到自己死在了塢城,流民闖進來的時候他們根本無處可逃,隻能躲在家裡,盼望著流民離去,可是這顯然是奢望,他們被發現了,流民當著他的麵殺了他的父母,侮辱了他的妻子。
而他在最後也被他們一刀砍下了頭。
後來夢就慢慢變了,他夢見火光中的高郵,他聽見有人說敵襲。
夢裡熊熊大火包圍著他,他派人去找楊子安求援,親自帶著高郵的兵前往城門。
他還沒有夢到最後,不知道最後是什麼情況。
但這個夢給了他警示,薑桂信神,他認為夢是神明給人傳達的消息。
但他還在躊躇,他需不需要提前給楊子安寫信,讓楊子安帶人到高郵來?
高郵有鹽,周遭的強盜土匪都對高郵虎視眈眈,朝廷似乎也一直沒有放棄對高郵的念想。
薑桂準備相信自己一次。
他用過膳以後就去了書房,給此時在常州的楊子安寫了信。
常州軍營裡,楊子安正在看兵書,從他當了將軍開始,兵書對他來說就不再是奢侈品了,隻要他流露出自己想要什麼的意思,就會有人把他想要的東西送到他麵前。
不過他除了兵書以外,對彆的也沒什麼興趣。
他沒有娶妻,也沒有侍妾,終日和軍營裡的士兵們為伴。
士兵們信服他,他既能打,也會說,士兵們嘴上說著“百無一用是書生”,看起來對讀書人厭惡到了極致,但是他們在楊子安麵前可說不出這樣的話。
親兵在給楊子安整理被褥,他小聲說:“也不知道南菩薩他們現在如何了。”
親兵歎了口氣:“哪裡有讓南菩薩親征的道理?要是南菩薩有什麼好歹,他們全都該以死謝罪。”
楊子安一愣,笑道:“安心吧,他們就是都戰死了,南菩薩也不會有事。”
楊子安垂下眼眸,不知從何時起,他就不再稱呼林淵為四弟了,他不像李從戎,有時候會混淆稱呼,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位子,他不希望自己有一天也會身首異處。
但有時候,楊子安也會忍不住想。
林淵的感覺如何呢?當他發現身邊沒有一個人敢跟他說真話,沒人敢直視他的雙眼,所有人都盼望著從他身上得到好處,他會是什麼樣的感覺?
楊子安笑了笑。
他跟林淵已經越走越遠了,君臣之間,從來是此消彼長。
而林淵並不是一個軟弱的人,他在世的時候,絕不會允許任何人爬到他的頭上去。
楊子安知道自己要怎麼做。
他終身都不會跟文臣結交,也不會去碰不該他碰的東西。
他會緊跟在林淵身邊,林淵要做的事,就是他要做的事。
這樣,他才能長久的待在這個位子上,在一切都要塵埃落定的時候,他才會成家,學著李從戎一樣娶一個小戶人家的女兒,延續血脈。
就在楊子安準備入睡的時候,信使到了。
他穿著裡衣坐在床邊,結果親兵遞過來的信,看完這封信後啞然失笑。
“這都是些什麼?”楊子安又看了一遍,發現薑桂還真不是在說笑,他是認真的在向自己求援。
就因為一個夢?
楊子安失笑,他看著薑桂寫下的,他認為敵軍會偷襲高郵的原因。
“算了,他膽子小。”楊子安笑著說,“叫人領一萬人過去,就當給他吃個定心丸,不過衣食住行都要他來負責。”
不過薑桂夢裡的突襲應該很嚴重,畢竟泰州本身就有三萬駐軍,原本有十萬,被林淵帶走了一大半,現在兵力最多的就屬楊子安鎮守的常州。
所以楊子安肩上的壓力也很大,他手下得力的人都被分派去了不同的縣區和大城。
一旦與哪兒發生問題,他就要領兵去支援,楊子安沒想到的是薑桂都要來給他找事乾。
找事的原因還隻是因為一個夢。
楊子安衝親兵說:“讓張九六明早來見我。”
親兵嚇了一跳:“他兄長如今已任萬夫長,將軍竟然還要用他?他們張家兄弟是走了什麼運?”
真是羨慕死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