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打安豐是首件要事, 安豐現在亂成了一鍋粥,不管是百姓還是朝廷都沒了主心骨, 百姓出逃, 官員還在大肆撈錢, 雖然韓林兒砍了一批腦袋, 但他積威不夠, 哪怕如今劉福通也站在了他身邊, 官員們消停了一段時間,很快舊態複發。
以前是拿錢大點想往上升, 現在升不上去了, 但口子一開根本沒人管得住。
安豐漸漸變成了以前的大元, 民不聊生。
尤其是林淵這邊的百姓日子越過越好,安豐的百姓看著羨慕, 不少都偷跑到林淵的治地。
哪怕被抓住就要砍頭, 他們也要跑。
打仗最怕的就是君臣一心,君王英明, 文臣儘忠職守, 武將拚命廝殺。
現在的安豐烏煙瘴氣,跟君臣一心沒有半點關係。
林淵給陳柏鬆送行的時候叮囑道:“還是老規矩,百姓不能碰, 官員你們隨意。”
陳柏鬆點頭,他如今看見林淵還是會恍惚,但已經不像之前那麼拘束了,他們倆自從那一晚過後, 林淵沒有宣陳柏鬆進宮,陳柏鬆就隻能守在軍營裡。
林淵也不想把陳柏鬆逼得太緊,這次陳柏鬆出征,正好給雙方一個冷靜期。
他相信陳柏鬆會想明白的。
“韓林兒……”林淵歎氣道,“給他一個全屍,好好收斂了吧。”
好好收斂的意思是不能隨意丟棄,至少要準備一口棺材。
陳柏鬆點頭:“臣明白。”
林淵把虎符交到陳柏鬆手裡:“去吧,千萬保重。”
臨走前陳柏鬆深深地看了林淵一眼,這才揚鞭策馬,帶著數萬大軍浩浩蕩蕩地離開。
等陳柏鬆走了,林淵才回到書房裡批折子。
他批折子的時候身邊隻有二兩伺候,二兩跟了他許多年,知道他喜歡喝什麼茶,喜歡什麼樣的溫度,察言觀色是門學問,二兩天賦不行,好在後天也打磨出來了。
拿到手的第一道折子就是周容遞來的,大概的意思是:“陛下交代的事我已經在辦了,各區的學府都弄好了,百姓的孩子也送進來讀書了,文字簡化也弄出了個大概,都附在書裡,請您看一看,求陛下體恤,再給微臣找些人來,先前的那些士子走了一半,手裡無人了。”
林淵喝了口茶,但壓不住怒氣,他深吸一口氣:“二兩。”
二兩連忙說:“奴才在。”
林淵:“你去,把宋濂和宋石昭給我找來!”
二兩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連忙吩咐下去。
他是林淵近身的人,輕易不會出宮,這種找人來的小事隻需要吩咐給內官。
太監們難得有差事,圍在二兩身邊說:“好哥哥,您給漏點口風啊,陛下是什麼臉色?咱們心裡有個數,出去了也好說話。”
二兩:“你們就叫他們在陛下麵前老實些。”
太監們心裡有數了,這兩位大人叫陛下生氣了。
太監們就靠這個過活,皇帝喜歡的人,他們去宣人的時候要奉承,要說好話。
皇帝不喜歡,他們過去了就要擺臉色。
也有捧高踩低的意思,但最重要的是提醒,提醒對方現在是個什麼情況,對方記他們一個好,日後說不定還有他們求人的時候。
宋石昭走在太監身邊:“趙公公,陛下可有說什麼?”
趙公公是個年輕人,有一張窩瓜似的臉,前朝的時候就不受寵,一直是個灑水太監,就管灑掃,後來皇城易主,他運氣好分到了延春閣當灑掃太監,又想儘辦法跟二兩打好關係,才有了今天的體麵。
他們是太監,是無根的人,這輩子就掙個體麵。
隻有對陛下忠心才能有體麵。
趙公公看了宋石昭一眼,知道宋石昭的地位,語氣也緩和了許多:“大人何不再多想想?”
宋石昭真想不出來,他最近忙著科舉的事,不管是試題還是製度都還在討論商議,左思右想,沒覺得自己出了什麼錯。
那邊宋濂也不知道,他最近正修書呢。
主修字典,這是林淵給他的活,讓他跟周容那邊合作,把簡體字字典弄出來,宋濂的頭都快禿了。
每天早起,枕頭上掉的全是頭發。
他總怕自己師傅和先賢們從地府裡爬出來打他。
把正統字簡化,宋濂想都不敢想,那可是上古造字演變而來,動一筆一個點都跟要了他老命一樣。
但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去勸諫林淵,因為這是好事。
這說明了知識不再被一小撮人壟斷。
讀書是件難事,難就難在認字上。
孩童啟蒙,就是先學著背,背完了再去書上對字,一個個對下來,聰明的學得快,笨的就難說了。
更彆說是百姓家的孩子了,一家老小都是文盲,啟蒙都沒有,送去學堂也跟不上。
哦,文盲這個詞還是陛下說的,宋濂覺得挺貼切。
所以宋濂還是硬著頭皮乾了下來,沒有推脫。
這是好事,但是必遭罵名,可能過個幾十年幾百年才能正名。
為此他現在在翰林院修書,除了自己的同僚,不跟任何人打交道。
他才不想聽外麵是怎麼罵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