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淵難得睡一個懶覺, 他雖然願意當個勤政的皇帝,但也不能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無休, 那不是勤政, 那是不要命, 所以他每周都會給自己放一天假——其實隻有半天, 下午還是要看奏折, 隻是早上不上早朝, 可以睡到中午。
雖然很沒規矩,但臣子們也沒有勸諫。
畢竟……他們也想睡懶覺。
誰也不是鐵打的, 每天淩晨三天就起床, 誰受得了啊。
林淵從床上坐起來, 陳柏鬆已經不在床上了,他坐在寢殿木桌旁喝茶, 露著膀子, 上身全是傷痕,但這不會讓他顯得猙獰, 反而有幾分性|感。
“濠州那邊有消息嗎?”林淵問道。
陳柏鬆這才發現林淵已經起來了, 他看著林淵走到自己身旁坐下,說道:“孫德崖快死了。”
林淵挑眉。
孫德崖本身就是小人,他好大喜功, 又愛耍陰謀手段,手底下的將領哪個出色,他就要打壓。
誰也不能比他強。
他畢竟名不正言不順,所以他比韓林兒更加瘋狂。
儘可能的搜刮財寶, 過著酒池肉林的日子。
酒色掏空了他的身體。
疑心病讓他不敢相信任何人。
一個沒有心胸的人坐到那個位子上,下頭的人還沒有反,實在是叫林淵都覺得匪夷所思。
現在孫德崖得了風疾,躺在床上動彈不得。
濠州現在還沒亂,但眼看著就要亂起來了。
林淵不準備去收複一個被禍害的焦土,所以越早出兵越好。
林淵對陳柏鬆說:“叫朱元璋去一趟吧,把馬氏帶上。”
馬氏一直跟在朱元璋的軍隊裡當護士,林淵之前還聽說她已經升任護士長了。
馬氏的義父郭子興到底是不是因為孫德崖而死未可知。
但馬氏似乎認定郭子興的死跟孫德崖有關。
既然如此,成全她的孝心又有何不可呢?
林淵吃了口荷花酥,酥皮一碰就碎,落在桌子上。
陳柏鬆伸手拂去林淵嘴角的殘渣,輕聲說:“好。”
當聖旨傳到軍營,朱元璋領旨之後不到半日,馬氏就趕到了,她身上還穿著護士的製服,護士的製服是青色長衫,顏色很淡,這樣沾了泥土灰塵才能發現,給士兵包紮的時候就不容易讓泥土黏到傷口上去。
馬氏和朱元璋來往並不頻繁。
護士們不常在軍營裡走動,她們都住在軍營外頭,馬氏管著她們。
“我聽說陛下叫將軍去濠州?!”馬氏剃掉的眉毛和發際線又長了回來,現在就算穿男裝也能看出是個女人。
朱元璋也不瞞她:“正是。”
馬氏心潮起伏,她一直等著今天,等著給義父報仇,手刃仇人!
她原地跪下,給朱元璋磕了三個頭:“將軍,帶我去吧!”
她抬起頭來,雙目瞪圓,飽含怒火,如鷹似虎:“殺父之仇,不共戴天!”
朱元璋笑她:“你一個女子,戰場刀劍無眼,我可沒精神去護你。”
馬氏也知道自己上了戰場就是拖後腿的,她從小學的可不是舞刀弄劍,也沒什麼力氣,連刀都提不起來,她咬著牙說:“那我就在營地裡,等將軍凱旋,還望將軍不要立即殺了孫德崖。”
“至少讓我看著他死。”馬氏緊盯著朱元璋,雙眼泛紅。
朱元璋親自把她扶起來,認真道:“我應你。”
馬氏破涕為笑。
明明不是什麼美人,但朱元璋忽然愣住,直到馬氏退出營帳他才回神。
真是……
真是怪了。
躺在床上不能動彈的孫德崖隻有一雙眼睛還能動,鼻子還能呼吸,嘴能張合卻說不出話。
成了一個真正的廢人。
他的臣子們已經很久沒來看過他了。
就連宮女和太監,對他的伺候也越來越敷衍。
因為他說不出話,宮女太監們敷衍他,他也告訴不了任何人。
他覺得自己身上滿是腐臭味。
隻是不知道現在把持著朝廷的人是誰。
沒人來告訴他。
他不僅癱了,沒法說話,在這殿內,他也成了聾子。
哪怕能聽見聲音,他也收不到任何消息。
不知道外麵是什麼樣的情形。
每日都這麼昏昏沉沉地過日子。
最開始的時候他很憤怒,他不相信自己會成為一個廢人。
後來,他依舊憤怒,但是他無法宣泄,久而久之,他風疾越來越嚴重。
宮女太監們也不願接近他。
他能聽見宮女給他擦身的時候小聲說:“可真臭啊。”
殺了她!
來人!拖出去斬了!
杖斃!
做成人彘!
但他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他隻能聽著那個宮女繼續說:“早伺候的是個屎尿不知的廢人,我就不進宮了。”
屎尿不知的廢人……
孫德崖這一刻恨不得自己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