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跟紀彬猜得差不多,借給五姐五姐夫錢之後,有些遠房親戚都開始蠢蠢欲動。想找紀彬借錢花花。
但人家五姐五姐夫是正兒八經的要做事,他這才借的。可什麼結婚生小孩蓋房子這種,就沒必要問他借錢吧?這種借出去,肯定有借無還,都不用考慮。
交代好引娘之後,紀彬跟柴力就出發了,先去邑伊縣躲著,湊著老溫的車一起去春安城。引娘那邊也好辦,她隻要咬死了,自己不管賬,全都要聽紀彬的,至於紀彬什麼時間回來?那就不知道了。
畢竟準家想不到他們家的錢其實都在引娘手裡。至於這些人肯定也不敢硬闖。
還有裡長家看護呢,不怕被打死,那就試試看?
反正王家老二跟他那些朋友們還在監牢關著呢,想試試那就逝世。所以輕易不會有人敢惹引娘。
說起來,紀彬到邑伊縣之後,還找柴尺了解了下情況。
結果跟他們想的一樣,剛開始王家人還對蔡姐姐很不客氣,還說什麼他們家小兒子都被抓了,為什麼大兒子還好好的。
如果蔡姐姐有保她相公的能力,為什麼不開口求情?
這話說得非常不對勁,冷靜下來的蔡姐姐直接問王家婆婆∶當時捕快說了,兩人當中必須要抓一個進去,我肯定幫老大。
王家老大愣了下,根本沒這回事啊。
然後就聽蔡姐姐問他母親∶如果現在要換人也行,把老二救出來,換老大進去,如何?
這,擺明了讓王家婆婆二選一啊,真是好問題。
可王家老大覺得,這事本來就是弟弟惹得禍事,當初就是老二家的想要八十兩的刺繡,現在又是老二去騷擾刺繡坊。他母親怎麼會同意讓他進去,換老二出來?
畢竟在他眼裡,母親明明對他倆一樣好的。
誰知道他母親竟然頓了下,似乎在考慮這件事,然後老二媳婦兒又開口說什麼。
老大進去也沒什麼,反正他大舅子蔡運未來親家就在衙門當捕快,所以老大進去肯定沒什麼,說不定還很快就被放出來了。
可她家老二不同,在裡麵肯定會受委屈的。
這不是好笑嗎,做錯事了坐牢有什麼委屈的。
而且好好的人為什麼要坐牢?王家老大又沒犯事。
然後母親似乎被老二媳婦兒說服,竟然也懇求地看向王家老大,說他是哥哥,讓讓弟弟行不行。王家老大不敢相信,這句話他聽了很多遍,他也知道母親更喜歡嘴甜的弟弟,隻是一直不肯承認罷了。
蔡姐姐聽到這句話,看了眼她相公王家老大,抱著孩子直接回房間。
要是以前,她肯定惶恐地請求婆婆原諒,但現在她沒這個想法了,這世上什麼都可以治,唯有偏心是不行的。
她從紀灤村回邑伊縣的路上,想了很多事,反正讓她低頭是不行的。
至於王家老大?他要是能悔悟就悔悟,不行也就算了,周五媳婦兒能自己過,她怎麼就不能了。把相公當死人,就是搭夥過日子而已。
蔡姐姐是回房間了,剩下的王家老大卻被纏著,話裡話外都是讓他去替弟弟,說是他認識柴尺,可以不受罪。
最後王家老大忍不住道∶根本沒有的事!原本就是他喝酒鬨事,我隻是去接娘子的。說完王家老大也回了房間,留王家婆婆跟老二媳婦兒兩個,一會咒罵一會哭求,反正太精彩了。
王家老大看著蔡姐姐,開口道∶你每天都要經曆這些嗎?
不然呢?蔡姐姐冷淡道,白日裡你出去做活了,我可不要經曆這些。
蔡姐姐三歲的兒子小聲開口∶爹爹,能不能彆讓奶奶罵娘親了,好不好。''兩歲的小姑娘也點頭。這讓王家老大眼圈紅了一片。
在他眼皮子底下,原來妻兒一直在受委屈。他卻什麼都沒做,甚至成了幫凶。
夫妻倆終於想到一塊去,所以紀彬出發去春安城的時候,王家老二還沒被放出來。聽說難聽話已經全換成好話,剩下的就看蔡姐姐怎麼做了。
坐上去春安城的馬車,老溫道∶大家可想你了,收到信知道你要過來,都讓家裡準備好吃的。回頭你也去我家住住,讓我家也沾沾財氣。
這是所有人的共識,隻要跟紀彬走得近,那一定會賺錢的。畢竟紀財口口字可不是亂喊的。
看看春安城那幾位就知道了,哪家東西賣得不好啊。
紀彬笑∶我要是住你家,老陳會願意嗎?
也知道,他肯定不高興。老溫笑出聲,老陳早就把房間收拾好了,誰敢跟他搶嗎。
老溫其實也不容易,中秋都沒過,就要按時送貨。
蘭阿巷的作坊,還有紀彬也在考慮,要不然要時間定在每月五號,到時候趕著三車東西過來,再趕著三車東西回春安城,大家都方便。
畢竟一般節日都在一號,十五號,老溫上次中元節都沒回去掃墓,這中秋也沒過成。
沒錯,現在雜貨店的出貨量已經到每個月三車了。
反正什麼五花八門的東西都能在他這買到,像捕快娘親特意拜托他買佛台的事也不少見,想買什麼跟店裡說就行,下個月絕對能送到。
總覺得邑伊縣的人越來越有錢了怎麼辦。
他家鋪子但都需要再招個夥計了,連徐傑都要成為師傅帶學徒了好嗎。
所以蘭阿巷的人喊他紀財神是完全有理由的。畢竟現在很多作坊,都在靠紀彬吃飯。
誰能想到下麵的縣城居然這麼有潛力?竟然能買這麼多東西。估計當初沒搭上紀彬的人,這會心裡不一定怎麼難受呢。
三天的路程,紀彬跟柴力已經很習慣了。
但剛進城門,就被門口的幾個人攔住,嚇得城門守衛都過來問紀彬需不需要幫忙,這些人都想做什麼。
怎麼都圍著這個外鄉人,彆的想做什麼事吧?
紀彬好笑道∶都是朋友,來我接我的。
聽了紀彬的話,守衛才將信將疑離開,走的時候還告訴紀彬,若是有事隨時找巡街的人呢,千萬不要被望。
紀彬笑著說好,春安城的守衛們也太負責了吧。不過看看來接他的人,確實太多了。
蘭阿巷的陳掌櫃,老梁都不用說了,詹明倒是沒來,他又去西域了,說是趁著那邊冷之前,一定要多收點東西。
但平喜樓的掌櫃怎麼也來了,還帶著兩個機靈的夥計,一口一個紀老板紀東家,讓他去平喜樓吃飯。
這些人還算熟悉。
要知道他們都是什麼作坊老板,大酒樓鋪子掌櫃,親自過來迎已經夠給麵子了,搶著要人才是最好笑的。
有些認出來他們的人,立刻好奇他們搶的人是誰,為何這樣客氣。這個人值得他們這麼來迎接嗎?怎麼看都覺得奇怪啊。
柴力也在旁邊沒辦法,要是襲擊東家的,他還能上前阻攔,但這些都是合作夥伴,都是善意的,正好在旁邊看戲了。
最後紀彬做出決定,開口道∶我肯定跟柳掌櫃走的,你們可都是昨日黃曆了好吧。
老陳,老梁,平喜樓掌櫃∶???怎麼可以這麼說!
但大家反應了一下,紀彬現在所有生意裡麵,就刺繡是剛剛走上正軌,必須要去了解下情況的。
刺繡這東西,起步慢,開始的慢,培養好繡娘也慢。如今有了起色,肯定要去瞧瞧的。所以去如意樓完全是正確的。
而且他跟其他人也很熟了,自然可以晚一點再過去。
老陳隻好道∶等你忙完了,一定要住在我家啊,把行李給我吧,我們幫你放好。???
可平喜樓掌櫃欲言又止,他這邊也很著急啊!
如果不是平老板被邀請赴宴,他們平老板也會過來好嗎!眼看著柳掌櫃的馬車把紀彬跟柴力接走,根本沒有辦法阻止!
紀彬跟柴力哭笑不得,不過這樣也行,他們可以直接去柳掌櫃所在的如意樓。三人在如意樓的私廚裡吃了飯,這才進入正題。
聊天還是在上次的會客廳聊,柳掌櫃直接道∶最近送來的繡品沒有在春安城售賣,我送到宿勤郡了。
紀彬之前就知道,如意樓隻是宿勤郡的分店而已。但還是頭一次聽柳掌櫃仔細講。
原來是這麼回事,之前買繡品的王夫人幾乎包攬了紀彬家所有繡品。這讓知道內情的趙夫人非常不滿。
確實,你王夫人要給女兒攢嫁妝,我還想給女兒做新衣呢。
以前的也就算了,紀彬新送來的新品,那都是最適合秋冬時候用的,而且花樣漂亮不說,繡工也是絕佳。
是的,紀彬在六七月的時候,就換了繡樣,什麼荷花蓮花都不做了,做的全是秋天冬天的新品。畢竟一個月刺繡,半個月做新衣。
正好趕上當季穿,紀彬終於明白,那些做衣服的品牌為什麼要提前幾個月做下季的新品。
而且因為李裁縫周娘子他們越來越適應這些刺繡,手法熟練,做得還漂亮。
所以看的趙夫人忍不住眼紅,想問王夫人要吧,王夫人還是不鬆口,說自己女兒九月從春安城出發嫁到汴京,九月之後她就不買了。
趙夫人忍不住跟其他人吐槽,吐槽之後隻讓人好奇,這兩位夫人也是有名的富戶了,怎麼還在乎什麼刺繡,說什麼都要去如意樓瞧瞧。
這一瞧心裡都喜歡啊。好在小範圍知道,大家都沒聲張。
誰知道一個小故事,讓紀灤村的刺繡再次出名。那就是貨郎跟鄰居的傳說。
還說兩個人關係極好,就是刺繡帶來的好運。
用這個刺繡,就能讓姻緣美滿啊!
要知道用什麼什麼東西可以帶來好運,可以帶來姻緣這種迷信,在現代都有人相信好吧。什麼粉晶招桃花,瑪瑙招財運。就算大家知道是假的,還是忍不住去買。畢竟圖的就是這個喜氣。
現代都如此了,更不要說迷信市場龐大的古代。刺繡可以帶來好運,誰不喜歡啊。
於是越來越多的人找到柳掌櫃。
但高端的繡品早就私下預訂走了,好在剩下中端產品看著也不錯。就算不能做衣領袖口,做個小香囊還是可以的。主要這模樣確實精巧,跟春安城其他繡品不一樣。
這原本也挺和諧的,誰知道事情出在半個月前。
宿勤郡有個官員大兒子成親,春安城不少達官貴人都過去吃喜酒,王夫人跟趙夫人自然也是去了。
喜宴上不少人都誇王夫人家小女兒衣服上的刺繡新奇好看。還被知府夫人讚了幾句。
趙夫人原本不在場,可聽著奇怪,完全—看才知道,這刺繡不就是如章樓賣的嗎?王夫人口口聲聲說這是給大女兒做嫁妝的,怎麼現在穿到小女兒身上?
此時趙夫人立刻明白,這王夫人就是用嫁妝當借口,跟她搶東西呢。
事情到這,已經不是刺繡不刺繡的事,而是王夫人把她當鬼糊弄呢!
達官貴人當然不會當場鬨起來,趙夫人隻是捂著嘴笑∶你們若是喜歡這繡品,那就早些買啊,如意樓都知道吧,這繡品隻有如意樓提供,而且每個月隻有三幅,實在難買到。聽說他們秋冬的繡品更漂亮,什麼踏雪尋梅,什麼青鬆映雪,還有做的喜燕,活靈活現呢。
說完,趙夫人看向王夫人,見她臉色難看,就知道這事成了。
這王夫人在春安城搶著買繡品也就算了,可她要敢跟宿勤郡的貴人們搶,哪個是她好說話的?哪個她不要巴結?
畢竟宿勤郡裡的貴人們,可比春安城金貴得多。
無論哪個開口了,她都要客客氣氣地讓出去。
正是因為這件事,宿勤郡的如意樓忽然迎來許多客人,好在柳掌櫃早就跟這邊通過氣,說自己手頭的貨多了,再給他們勻過去。
誰知道還沒來得及勻呢,就有人登門了。
在宿勤郡和春安城裡麵相比,還是照顧好宿勤郡的貴人們比較關緊。
所以柳掌櫃這裡的東西,全都送到了宿勤郡。雖然不多吧,但好在能應付一下。
至於春安城的人?
彆說高端的了,就連中端的也買不到了。
一時間不少人都在埋怨王夫人跟趙夫人。
王夫人還找趙夫人哭,說小女兒說她偏心大女兒,所以一定也要一套,這才有了喜宴上的事,讓她一定要原諒。
趙夫人冷笑。
還原諒?你家姑娘出了風頭,聽說正在跟宿勤郡一戶人家說親,好處拿到了,說要原諒。她真是菩薩脾氣嗎?
反正兩家如今已經不來往了,但想讓她讓東西?絕對不可能。
趙夫人既氣繡品被她全搶走,也氣自己竟然被當傻子耍,不管哪一種,都讓她很生氣。自家也有女兒要嫁啊,難道就不需要好看繡品好看布料?
紀彬聽得目瞪口呆,隻是繡品而已,怎麼還惹出這麼多事。
柳掌櫃笑∶但凡富貴人家女子,出門肯定是要比脂粉,比釵環的,我們春安城離汴京較遠,這種新奇的東西更是少見,但凡有一樣出彩的,都能吸引不少人注意。
剩下的柳掌櫃沒說,那就是誰要是沒跟上潮流,也會被說穿舊衣裳。
紀彬也覺得好笑,他家引娘在紀灤村都不敢穿好衣服,這春安城是比著穿好東西。不過沒辦法,城市之間的差距就是這樣大。
不管怎麼樣,紀彬家的繡品如今已經去了宿勤郡。
以後要的數量肯定更多,柳掌櫃特意找紀彬過來,就是想問問他,以後數量能不能增加。
紀彬笑著道∶我正要說這件事,以後上好的繡品,一個月可以提供六套了,每月五號老溫從春安城出發,十二號左右載著東西回來。
柳掌櫃驚喜點頭,能增加數量可太好了,至於更改送貨時間沒問題,反正東西能送到就行。
紀彬再次懷念現代的物流速度,如果按現代來說,就春安城到紀灤村的距離,一天就能把貨送到”
可現在來回都要六天時間,遇上下雨暴熱的天,還要再等等。連送貨都是要湊車的。畢竟邑伊縣可沒那麼多大車可以用。
這大概就是春安城跟邑伊縣又一個差距吧,更不用說紀灤村了。
柳掌櫃小聲道∶主要是宿勤郡去了個極尊貴的人,都想得他的眼。極尊貴?那能是什麼人?
柳掌櫃道∶禹王爺。
王爺?!
古代的王爺可不跟現代電視劇裡那麼常見。
聖人有五個兒子,大兒子是太子,柴力以前就在太子麾下打仗,對人寬厚,打仗能力也不錯。剩下的四個兒子裡,隻有老四被封王。
隻是不知為何,屬地竟然是宿勤郡這邊,這邊可太偏了。而且封王之後,不一定要來屬地的,可以直接在汴京吃俸祿就行。
可這位禹王卻來了這邊?
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皇上下令讓他來的。
柳掌櫃又道∶這位的母妃很得寵,大家都在猜測,讓他來屬地的原因。
這有點矛盾了,來屬地自由是自由,但直接遠離經濟政治中心,肯定不是成年皇子想要的。而他的母妃正得寵,也不應該送過來。
紀彬開口道∶是不是他犯了什麼錯處?所以才過來的?隻有這種可能了。
柳掌櫃笑著看他∶果然如此,平喜樓的平老板說,讓我用此事問問你,看你怎麼想的。''能在宿勤郡跟春安城都有店鋪,柳掌櫃背後的東家隻怕不一般。而平老板特意讓人問他,看來跟後麵的東家也很熟悉了。
柳掌櫃拱手∶多謝指點,我們東家隻是聽聽其他人的想法,畢竟在宿勤郡做生意,難免會跟那位碰上。
紀彬總覺得自己中圈套了怎麼辦?
但柳掌櫃下一句,讓他直接生不起氣∶我們做生意的,更要了解時局,跟誰走的近,跟誰走得遠,肯定要摸清楚的。
這倒也是,紀彬在邑伊縣的時候,也是迅速找了捕快幫忙。就算在紀灤村,也是跟裡長打好關係。
這如意樓的東家在宿勤郡不止一處生意,當然要仔細分析,不能衝撞了誰,也不能討好了誰。
所以宿勤郡有些人要巴結禹王爺,明白人卻要離遠點。省得出事被牽連。
不是他們高看自己,而是唯恐變成池魚。
漩渦中心的人還有救,他們這種位卑的人可沒有再來一次的機會。
紀彬明白這個道理,而且他家刺繡也在宿勤郡,所以能謹慎還是謹慎吧。聽柳掌櫃的意思,這話應該問了不止一個人,也就還好。
不過柳掌櫃對紀彬卻是刮目相看,怪不得平老板讓他問問紀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