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第 134 章(2 / 2)

小貨郎 桃花白茶 24442 字 5個月前

當初譚承樂快馬趕到汴京的時候,還帶幾壇過來讓不少汴京中的好友品嘗。可惜那次之後,也沒人再喝到了。

誰讓這東西保質期實在太短,而宿勤郡春安城又實在太遠。

平老板剛剛從宿勤郡春安城回來時,也有人打聽過這件事,可他當時忙著宅鬥,自然沒工夫。再之後朝廷紛爭不斷,平老板知道紀彬忙碌,不好用這種事情打擾。

所以等到紀彬進京之後,才問他想買這個配方,甚至打算把春安城平喜樓給紀彬,來換配方。

現在不管怎麼樣,配方到手,酒也做出來。立刻勾來整個汴京愛酒的好事家。

好事家們基本上哪去熱鬨往哪湊,哪家有好東西,必然要去看看的。

而且這酒還是紀彬的配方。

更是讓黃稠桂酒名聲大漲。

說起來也是奇妙,當初紀彬是以酒本身的價值賣出好價,現在紀彬本身的名氣都能給酒增加價錢。

也是紀彬這麼多年,沒有白過吧。

反正紀彬引娘他們到平喜樓的時候,隻見所有桌子上都有這樣的一杯酒。

軟白嫩滑的黃稠桂酒,看著漂亮,口味綿甜,又有酒的清香。誰會不愛呢。

特彆是紀彬把稍微清冽的酒,還有稍甜的酒,這兩種配方都給了平老板,如今這兩種口味,足以滿足所有人不同需求。

一路被小廝領到包廂,隻聽到周圍人的讚歎聲。

果真是好酒,實在是好啊。

我從未喝過如此口味的酒,這真的是酒嗎?聽戲看曲,這酒最為合適。

你這話說的,難道家宴就不合適了嗎?以後這酒,必然是我家的常備。回頭給我家娘子嘗嘗,她肯定也喜歡。嘿嘿,你知道這酒有一句話嗎?什麼話?

那就是,白玉含香甜蜜蜜,紅霞成陣軟綿綿。

紀彬聽到這句話,差點被絆倒!怎麼回事!

怎麼開始傳這句話了???

他之前在春安城已經聽得夠多了,但他這句話真的沒開車啊,就是有個詩人形容黃稠桂酒的啊!

紀彬看了眼引娘,見她也有些不好意思,顯然是聽懂了的。完蛋,他真的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算了算了,就當不知道。

在一片讚美聲中,紀彬也算明白這個酒的價格。宿勤郡賣五錢銀子兩斤的酒,到了汴京就翻了兩倍。沒辦法,誰讓這裡是汴京,生活成本高啊。

就算是這個價格,照樣有人幾十斤幾十斤地買,直接讓平喜樓送到自己家中。

汴京內外城裡多少達官顯貴,按照平老板預估,一個月賣個幾萬斤不是問題,所以他頭一批就沒讓釀酒處收著,直接釀了三萬斤,可見他對這酒的信心。

再有加上紀彬的名氣,還能賣得不好?

也不是平老板故意要蹭人氣,不用他講,很多人都知道的。

誰讓紀彬如今可是名士!

紀彬一進到包廂,就見平老板在偷著樂,可他旁邊還坐了三個人。

分彆是譚承樂,謝建寶。

最後一個最讓人頭疼,乃是十三歲的太子嫡長子。

他麵前還放著一杯黃稠桂酒,給他倒的明顯少很多,他身後的隨從皆是一臉無奈,肯定沒勸住。

紀彬引娘等人一來,就見太子嫡長子招手∶你這酒怎麼這樣好喝?你到底有多聰明啊。

不用這麼誇吧?

在場的人基本都知道這位的身份,見他如此誇獎紀彬,都忍不住笑。

紀彬太招皇家人喜愛了吧。

不管是太子還是太子嫡長子,明顯對紀彬更親近。

紀彬也嘗了嘗,用的水雖然跟紀灤村那麼甘甜的泉水不同,可是也是上等泉水了。喝起來滋味確實不錯。

紀彬笑∶哪裡是我聰明,是釀酒師傅厲害。他可是個從不攬功的人。平老板他們都習慣了。

倒是太子嫡長子又看看紀彬,似乎明白他爹為什麼那麼喜歡紀彬了。

他們在包廂裡嘗酒,黃稠桂酒的風潮隨著春風吹遍整個汴京。

什麼,你還沒喝過平喜樓的黃稠桂酒,那你還是皇城腳下的人嗎?還不快去嘗嘗!

好春光,踏春風,嘗美酒。豈不是人間樂事?

在汴京好事家們口中,黃稠桂酒儼然成了新風潮,甚至連宮裡娘娘們都讓人買來嘗嘗。

太子家更不用講,自然會捧場。

皇宮外看起來氣氛不錯,但太子卻往聖人寢宮跑得更勤了。

三月三的時候,聖人精神不錯,回來後更是又宣了古佛國來的聖僧談天。

這聖僧為了傳播佛法,自學了南軍國語,跟聖人交流時也是謙卑至極,太子也找過他幾次,見他是正統佛法,這才沒攔著。

但這精神也隻好了幾日,接連又病倒了。

聖人生病已經是平常之事,京中的反應也不是很大,也就宮裡低調了些,其他人還是照常歡樂,或者聖人的病又好了呢。

大家口頭這樣講,實際上已經背好白布桑麻,有所準備。久病之人,就算聖人自己,心裡也是有數的。

不是太子悉心照顧,又讓禦醫小心照看,他甚至活不到現在。

今日三月初七,臨到傍晚的時候,宮裡突然傳來消息。讓已經賦閒的謝老進宮。

等謝老去了之後,又招了幾位朝中重臣,幾位身份尊貴的皇親國戚也到了。太子自然一直在旁邊。

原本聖人病重,皇官內外的氣氛也沒那麼嚴肅,可這些重臣在傍晚進宮,各家都察覺出什麼。不少人家關門閉戶,太子妃那邊還給紀彬他們傳來消息,讓他們不要隨意走動。

平平無奇的一個春日傍晚,宮中有了巨變。

紀彬見引娘有些緊張,握住她的手道∶沒事的,肯定沒事。如今一切平穩,大家早有準備。

他瞧著聖人身體不好,就知道這天早晚會來,但他一直想的是,先出汴京,所以才急匆匆要離開。

不是對汴京局勢不放心。

而是一旦出了這事,肯定要推遲回春安城的日子。他這人跟聖人關係寡淡,自然不願意因為聖人耽誤時間。

話當然不能說出來,誰知道了都會覺得大逆不道,可他心裡確實是這麼想的。

這會紀彬看著還算冷靜,詹明他們自然也跟著冷靜下來。

不管宮裡出了什麼事,太子至少在前麵扛著。他們慌亂也沒用,再說也不知道宮裡在做什麼。

紀彬看著外麵的動靜,街道都已經安靜下來,看來確實是有事的。

此時的皇宮中。

謝閣老在群臣的最前麵,他剛從聖人麵前過來,手裡拿著幾封遺詔。

聖人明顯早就想好後事,說起來還算利落,隻是身體確實不好,吃了幾次湯藥才寫完。但這些遺詔被謝閣老放到袖子裡麵,明顯這會不能宣讀。可所有人都明白裡麵的內容是什麼。

隻會跟太子有關,而且還是好事。

若不是好事,也不會讓謝老過來,他可是賦閒在家的人,聖人隻當沒他這個人。

謝閣老的兒子謝大人,還有譚清譚大人目光看過來,謝閣老卻隻請幾位皇親國戚進到寢宮,聖人喊了他們。

這幾位明顯跟太子關係更好。

聖人,在托孤。

縱然生前他氣過太子勢力大,氣過太子的賢明,也怨恨過為何他在聖明父皇跟賢明太子之間。他是個平庸的皇帝,但他也很勤政,他沒有糟蹋祖宗基業。可他卻在這兩位中間,就算是皇帝,也會抱怨幾句。還好,在他生前留下了些東西,算是有些體麵。

即使如此,他對太子還是不爽的。

自己日益衰老,太子正值中年,是大有可為的時候。他這位太子,有政績,有軍功,必然能將南軍國推向盛世。他是不想看看了,也懶得看到。

皇親國戚垂淚離開,又召了幾位大臣,太子還在一旁侍候,聖人見他眼裡含淚,虛弱笑道∶糊弄朕的時候,就不難過了?

太子微微錯愕。

聖人見大臣還沒來,隨口道∶那個叫紀彬的貨郎,是他救了謝維吧。

謝維,也就是謝閣老。

聖人口中輕飄飄地說出這句話,讓太子更加驚訝。不過隨後反應過來。

自己也好,謝家,譚家也好。

對紀彬實在太好,而且太親近,聖人雖沒證據,卻想到紀彬的家就在興華府隔壁,之後興華府平亂還立了功。

稍微想想,是能聯係上的。

是他們這些人大意了。

知道就算東窗事發,也沒人有證據,所以不如之前謹慎,這才露出底細。

聖人也隻是隨口說說,見有人來了,歎口氣道∶當太子跟當聖人不同,務必小心謹慎,你我若想做個昏庸的皇帝,自然無礙。

若是想當明君,太難了。

他一輩子都在朝這個目標努力,卻一直沒有成功。至少聖人覺得,他是沒成功的。

六部大臣進來,就聽到聖人這句話,嚇得立刻跪下開始讚賞聖人便是明君。

聖人也懶得理他們,把自己早就想好的話——交代。

隻是這話說得實在艱難,睡睡醒醒,情況好些才能多說幾句。

從三月初七傍晚,一直到三月初九夜晚,聖人這次睡著,再也沒睜開眼。

太子茫然地看著聖人內侍哭著說聖人薨了,他還是沒反應過來。他父皇薨了。

之前再多大小事,都隨著父皇呼吸停止,塵歸塵土歸土。再也不會有人拆穿他做過的事。

再也不會讓他跟其他皇子鬥,也不會故意看他出糗,然後讓朝臣不要過分。因為他是聖人的兒子,聖人很早很早之前就欽定的太子。

太子知道,很多皇子是有怨言的。諸如被幽閉起來的禹王。

禹王恨他不僅是太子,還恨他母後有父皇的寵愛,更恨自己從小的學業都是父皇親自監督,恨他能享受天家父子為數不多的親情。

聖人在時,他也埋怨過。

旁邊有人勸道∶太子莫要流淚,還要您主持大局呢。快把太子扶起來,禦醫呢?太子孝心至純。太子殿下節哀啊。

謝閣老也有些沉默,看著太子嗚咽哭泣,再看著群臣們捂著眼睛跪倒一片,慢慢拿出早就擬好的詔書。

一宣讀聖人遺詔。

亂糟糟的場麵稍稍安靜下來,太子妃依照舊例開始操持後事。

半個時辰後,聖人薨了的消息傳遍汴京,鐘鼓樓的喪鐘響了九聲,整個汴京城的百姓全都在深夜起來,開始給家裡掛上白布。

夜間,滿城戴孝。

紀彬他們暫住的宅子也不例外,這裡早就準備好白布殯葬物件,隨時可以掛上。不僅是他們,周圍門戶都是如此。

所有人都聖人的離世都不意外,甚至聖人離世是十分體麵的。他交代完所有事情,安安穩穩地把江山交到太子手中。

在紀彬看來,先皇或許不用那麼擔心後人看法,縱觀古今,他已經是個還不錯的皇帝。縱然有些瑕疵,但還不錯了。

他們這些人暫時在家中給先皇哀悼。還不能出門。

原定的離京自然也要推遲,在召見謝閣老進宮那天,,紀彬就知道走不掉了。

畢竟天子的爹正在病榻交代後事,他們直接離開?縱然眼太子關係再好,這也是不合適的。現在人沒了,更是走不成,甚至還有跟著一起服喪。

但這服喪也是分資格。

越近的人服喪時間越長,稍遠的人服喪很短.

太子則會例外,先皇離世,再加上先皇遺詔,太子自然是新皇,按照南軍國規矩,服喪三個月即可。

剩下的皇子妃子們時間各有長短。

大臣們差不多一個月半月,兩個月,這還要看上麵下來的規矩。這種規矩太多,普通人都弄不明白,還好禮部早有準備。

到普通百姓這裡,一個月就差不多了。紀彬詹明他們,都是一個月時間。

倒不是說他們這些人要在汴京一直待到喪期滿,可至少推遲個十天半個月,這是肯定的。

萬一太子還要召見他,那還是要見的。

所以說汴京就是麻煩。

紀彬他們都換上素色衣服,至於披麻戴孝就不至於了,披麻戴孝也要看有沒有這個資格。他們自然是沒有的。

其實紀彬等人還算輕鬆。

像譚家,謝家這種,還要去文武殿守靈,無論男女都要過去,這也是其中規矩。一時間汴京內城幾乎空了一半,都是在忙這件事。

紀彬這邊終於收到太子消息。

宮裡正在準備他登基的事,不出意外的話,三月二十六是個好日子。也就是說,大半個月後太子就要登基,成為新皇。

聽說太子推脫了三四次,想為先皇服喪多一些時日,還是群臣請奏,說國不可一日無君,這才同意登基。

其中種種,倒是很符合三請四讓的說法。但朝中民間,立刻傳出太子賢德忠孝的傳聞。一時間讚揚聲一片。

紀彬對這種情況,也沒說信沒信,反正誇就對了。

此時就連詹明也道∶在皇城裡,規矩竟然這麼大。

平日玩樂的時候是不覺得,稍微有點風吹草動,那都是事情。就跟紀彬說的一樣,真不如自己家自在啊。

他們宿勤郡,春安城,再有邑伊縣,那都是地處偏遠。

估計消息傳過去的時候,新皇都登基了,也不會有什麼特彆大的感受,更不會影響正常生活。詹明也懂,這話自己想想就行了,不要多言,順便又約束他表弟楊炯,讓他安安生生的,現在稍微衝撞了誰,那都是事。

楊炯也是明白的,他上次實在是被打怕了,現在臉上還有些淤青,現在就是讓他出門,他都不去的。

紀彬也收了平老板那邊的消息,汴京這一個月的歌舞暫停,灑樓也閉門不營業,隻是他那邊事情也多,得閒就來找紀彬。

現在也不是串門的時候,老老實實在家,是最安全的。

好在皇宮那一切順利,太子畢竟掌權已久,太子妃也是同他一起走過來的。

說句不好聽的,現在的設事如何處理,太子妃在腦海裡已經演習過很多遍,所以絲毫沒有差錯,太子妃有母儀之風的傳聞,自然也開始透露。

還沒到三月二十六,兩人還沒登基成為聖人皇後,可名聲已經傳開了。

紀彬聽著就明白,他們這些人想要離京,肯定要等到四月份。哎,他家的船都快造好了,他都沒回去。

引娘在一旁安慰,夫妻兩個,看起來還算淡定。

他們來之前就想過或許有什麼事絆住走不開,但怎麼也沒想到,竟然是因為先皇去世。也是世事難料。

就在紀彬引娘他們安心在家裡等著的時候。

三月二十,先皇去世十天,太子還有六天登基的時間裡,太子差人讓紀彬去一趟皇宮,也沒說什麼事。

這下讓引娘倒是緊張起來。

紀彬反而安慰∶沒什麼事,太子的脾氣你也知道,估計也就是聊聊天。

順便再壓榨一下,看看有沒有什麼活讓他做,紀彬都習慣了。

引娘隻好在家中等著,目送紀彬離開,因為是去宮中,陳乙也不能跟著的。

沒想到有生之年頭一次來皇宮,竟然是這種情況。

宮中一片肅穆,悲傷的氣氛明顯比宮外更深,不論男女老幼都在低聲啜泣,也不知道是為聖人啜泣,還是為自己的命運啜泣。

紀彬沒有再看,而是沉默地跟著宮人後麵,直到看見太子在勤政殿主位坐著。

太子看著有些疲憊,但目光卻深邃悠長。

經過十幾天的忙碌,太子已經沒那麼悲傷,更多的是忙,特彆忙。他當太子的時候都不知道當聖人有這麼多事要處理。但是他也不知道,當了聖人之後,有些事會那麼簡單。

看著紀彬過來,太子笑,把一份文書遞給他。

南軍國第一個官方造船廠已經批準,不用再等幾個月了。

紀彬怎麼也沒想到,太子讓他過來,竟然是給他一個驚喜!

之前先皇還在的時候,都以為這東西要幾個月才有結果,,畢竟聖人那關要過,還有扯皮的朝臣們要爭辯。

但現在不同。聖人去世,成了先皇。

太子還未登基,也隻差六天時間。

所以他開口,不會有任何阻攔。天下諸事,竟全在掌握。

饒是太子,也忍不住跟紀彬分享這次的成果。

紀彬不敢有太多驚喜,畢竟還是國喪期間,但卻隱隱意識到,很多事情已經不同了。很多事情甚至可以加快進度。

他不是說先皇去世是個好事,但如今看來是不壞的。

等紀彬跟太子聊完,宮人再送紀彬離開的時候。

恰好又碰到之前啜泣的其他宮人,隻聽他們低聲帶著高興道∶沒事的,太子妃那邊說了,我們這些宮人不會陪葬,也不會發配皇陵。

真的嗎?

真的,太子跟太子妃人都很好,我們這些I舊宮人可以留在宮中,也可以歸家,隻要喪事結束,,就會安排的。

太好了,我可以回家了。

紀彬笑笑。

他也可以回家了啊,還是帶著船廠的文書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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