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紀彬瞧著蒸汽船的第四層,這個地方現在是站著弓箭手,若是換個威力大點的武器呢?比如說,大炮。
船隻跟大炮簡直絕配,再加上墨家傳人也在這,若是能用上他家的投石車,再安裝簡易炮彈。遇到敵人的時候,都不用拿船撞過來,這船隻太貴了,裝過去他心疼。若是安裝了大炮,直接轟對方。
就算剛開始的炮火精度不夠,怎麼也能把人嚇死。
反正紀彬還沒聽說過現在的海戰有用炮的。
紀彬想到這,立刻從碼頭返回船務司。
說起來,炮火要比船隻好造多了,畢竟民間早就有鞭炮,小型炮火也是有的。
可如何固定在投石車上,如何能增加投射範圍,這則是重中之重。甚至在船上如何保存,也比較重要。
但紀彬手邊的人連蒸汽機都能研究出來,墨敬儀更是對投石車這種東西再熟悉不過。
等紀彬說明自己想要的是什麼之後,在場的人全都沉默了。
就算是墨敬儀也忍不住驚恐地看向紀彬∶沒想到你看著斯斯文文,竟然這麼心狠手黑。
7??
這怎麼就心狠手黑了。他年後就要出海了!
出海不要帶點防身的家夥,他一個小貨郎隨身帶著大炮難道不合理嗎?合理啊。
紀彬笑∶總要更新換代,有這東西,咱們的水軍絕對沒有傷亡。而且蒸汽船撞過去,多傷船。
其他也就算了,大佬們一聽到多傷船,下意識點頭。
他們也是這麼認為的,上次聽說船隻海戰的時候,是蒸汽船直接加足馬力衝過去,誰不心疼船隻啊。
辛辛苦苦造出來的漂亮船隻,是這麼糟蹋的嗎?這麼一想,上麵安裝大炮似乎合理起來了!
現在是十一月下旬,紀彬召集過來的五個大佬已經明白紀彬要的是什麼,準備開始動手製作。應該能趕在紀彬明年出海之前做出來。
不過這些人還不知道紀彬的計劃,隻以為真的是為了防附近的海外番邦。
按照紀彬的計劃裡,引娘馬上就要來了,他帶著引娘,還有需要回家過年的汴京人士,一起回汴京。
然後定波號再回來,把該送回家的大佬們送到全國各地回家過年。年後接回來,這路上也就是費點焦炭,對他們船務司來說不算什麼。
要是在往年,肯定不敢有這麼奢侈的計劃,誰家過年回去一趟,來回至少兩個月,這還是時間短的。
誰能想到現在有了蒸汽船之後,回家竟然變得這麼方便。即使是造出船隻的大佬們,也忍不住心生感慨。
蒸汽船,太能改變人們的生活了。
可惜造價還是太昂貴,不能大量普及,而且鋼鐵這東西也確實不便宜。
紀彬聽到這話,想了想大洋彼岸的鐵礦,想想都眼饞。
若是能把那些鐵礦買回來,他們造船的價格肯定會往下降,雖然還沒出發,雖然汴京那邊還沒消息。
但紀彬已經在期待了!
十一月底,引娘如期而至,她也沒帶太多東西,隻帶了兩人常用的物件,身邊跟了婢女棉橙,還有管事林豪。
如今陳乙不在身邊,兩人都要有幫手的。
林豪是管家林博的弟弟,林博不能走太遠,家裡很多事還要他照看。
倒是林豪夏日照看冰鋪,秋日去賣棉花,現在冬天了有空,又跟著紀彬出來,簡直是塊磚,哪裡需要哪裡搬。
偏偏他還樂意得很,因為每次多乾活,東家夫人都會給包紅包的。
有時候林豪都不為這些紅包,他也喜歡在東家身邊做事。
紀彬見他們過來,笑著打招呼。大家稍微休整下就可以去汴京了。
這次回汴京的有十二人,都是船務司各處的,因為船務司是紀彬管著,也不受限於官府,所以紀彬說什麼放年假,什麼時候就放年假。現在完全可以收拾東西離開。
以前去汴京要雇車,要收拾很多東西,路上還要走很久,可現在隻要人上船就行。
十二月初三,船隻即將出發。
這次去汴京,紀彬卻未快速登船,而是等著許多人上船之後,才看了看不遠處的傳教士跟僧侶方向。
他們三個在船務司翻譯已經有大半年時間,現在也想去汴京看看。
主要是書籍已經翻譯的差不多,而且南軍國的譯者們大多都是汴京人,這次也都在船上。兩個傳教士的朋友,還有僧侶的弟子都在汴京,如今是南軍國的過年,他們也想去看看。
他們三個一合計,就想搭船去汴京,然後向南軍國皇帝請求隆恩,給他們建教會或者寺廟,他們已經基本完成自己的諾言了,書都快翻譯好了。
說實話,他們四個人確實勞苦功高,而且這些日子裡已經自學南軍國語,雖然說話都有口音,但明顯是認真學的。
而且帶來的書籍翻譯得還不錯。
紀彬也是願意帶著他們,更知道他們想要搭船。
可是他等了許久,都不見他們主動開口,今日船都要出發了,三人才走出來。
他怎麼記得,這三人以前不是這種人設啊。
特彆是古佛國是僧人,當初可是跟他一起在春華門受過封賞的。如今倒像是怕他一樣?不至於吧?
可此時三人的表情確實如此,讓紀彬有些不解。
那其中一個傳教士結結巴巴道∶親愛的紀先生,您能不能讓我們搭您的船,前往汴京,朝拜聖人。。
說著微微鞠躬,剩下兩個也各有各的禮數。
這三人怎麼也沒想到紀彬會答應得這麼快。
他們連忙到∶收拾好了收拾好了,立刻可以上來。說著,比紀彬跑的都快。
這真的是讓紀彬迷惑了。
看著紀彬迷茫的眼神,來送他們的江誌烏革反而笑。
江誌開口道∶你猜他們為什麼怕你。
紀彬不解。
烏革笑出聲∶當然是聽說過了蒸汽船的戰績!
這一下把紀彬點醒,他怎麼就忘了,船隻對傳教士他們那種海邊城市有多重要。
自己主導造出來的蒸汽船估計讓他們驚愕萬分,然後想到這船的厲害,骨子裡欺軟怕硬的想法可不就來了。
他們最能明白,這樣的蒸汽船意味著什麼,最能明白蒸汽船對海洋的意義。怪不得對他態度都變了,竟然畢恭畢敬的。
也是,自己上次回家之前,估計勝仗的消息還沒傳得那麼仔細,等他們真正聽說那場海戰之後,再偷偷去看看蒸汽船,估計什麼都明白了。
無論是百姓們的讚譽,還是周圍番邦異族搶著來朝貢,又或者是傳教士們態度變化。都讓紀彬明白了一件事。
唯有強大,唯有自己國家有實力,彆人的態度才會改變。
以前再客氣,說話再好聽,多半也是沒用的。
還不如把實力展現出來,偶爾秀一秀肌肉。那效果一定非常好。
其實這三個人的態度不是突然轉變,這期間也有個過程。
先開始知道紀彬他們造出船,可是也沒多想,之後說蒸汽船,他們因為語言不通也聽不太懂。直到完完整整的海戰消息傳來,那他們可太懂了!
古佛國僧人也就罷了,那兩個傳教士自出生起,身邊的國家都在搶奪海洋控製權,但他們的船隻相比蒸汽船實在太落後了。
一想到有船隻是普通船隻十倍速度,他們隻覺得驚恐萬分。而那個僧人也差不多是同樣的想法。十倍的速度!太誇張了!
知道這個國度如此厲害,跟見識這個國度如此厲害,完全是兩個感覺。
從那起,三個人看到紀彬就覺得害怕。
這可是領著眾人做蒸汽船的人,如果厲害的人物,他們怎麼敢多說話呢。
紀彬坐上船後,問了幾個譯者部的同僚,詳細明白其中發生了什麼,這會竟然笑得有些無奈。引娘開口道∶他們的態度變化也太快了。可能欺軟怕硬,就是他們的本性。紀彬隨口道。
他們說話期間,船工已經啟動蒸汽船,正式朝汴京方向進發。
紀彬早就坐過好幾次蒸汽船,可引娘還是頭一次坐,紀彬下意識握住她的手。引娘倒沒什麼,反而是林博跟棉橙有些暈船。可兩人同樣為船隻速度震驚。
這還沒跑開呢,船隻真正跑開,速度更快。
紀彬剛跟他們解釋完,就聽到外麵傳教士用他們自己的語言大喊著不可能不可能。這話還是一個叫祁雲峰的譯者幫他們翻譯的。
紀彬知道這個譯者,今年才十九,語言上十分有天賦,而且看著對船隻接受良好。紀彬默默把他列入觀察名單。
到時候問問,願不願意跟他出海當翻譯。
雖然紀彬覺得傳教士們當翻譯不錯,但怎麼也要有自己人在身邊。
紀彬這邊還在跟大家聊天。
那其中一個傳教士已經跑過來,手裡捧著一張羊皮紙,自己遞到紀彬麵前∶紀,紀先生!還請您收下!
紀彬卻不拿,開口道∶蒸汽船是國家機密,不能外泄。
這種劃時代的產物,當然是秘密。秘密怎麼可能告訴彆人?
紀彬表情淡然,那傳教士果然有些心虛,這個叫紀先生的,竟然能看穿他們的心思。
這豈會看不穿?
蒸汽船的船艙下麵,紀彬可是不準外人參觀的。這些洋鬼子們更不行。
反正我們沒有掌握更高明的技術之前,蒸汽機的技術絕對是機密。
傳教士也知道,這份羊皮紙地圖肯定換不來什麼東西,但他用彆扭的語音道∶不,不是的,隻是敬佩您,所以把地圖給您。
您若是有遠洋計劃,能不能帶我回家一次。
說著兩個傳教士朝著紀彬深深鞠躬。
他們是想到南軍國傳教,堅守自己的信仰,但一想到回家遙遙無期,難免失落。如今看到這艘船,就像看到無數希望。
他們是如此癡迷這艘船隻,甚至願意當這艘船的信徒!若是能坐這艘船回家,他們是願意的!甚至現在回家都行!
最重要的是,若他們鄰國看到這樣的船隻,說不定就不敢侵犯他們城池。還能給當地城池帶來和平安定,這該有多好啊。
無論什麼種族什麼地區的百姓,求的都是和平兩個字,是所有人共同的心願。
紀彬笑了笑,接過這人手裡的羊皮紙,隨意點頭∶好啊,有計劃的話,肯定帶你們回家。巧了,明年開春就有機會。
唯一知道內情的引娘笑了。
紀彬果然沉得住氣,若是他主動提出,讓這幾位當他的向導跟翻譯,那必然會被獅子大張口。反而現在這種情況要好的多,主動權在紀彬手裡。
這不是紀彬求他們,而是他們求紀彬,甚至還把地圖拿過來了。
不知不自覺中,出海的很多事情都已經準備妥帖。
唯獨就差汴京那邊同意。
而聖人也在開小會。
這小會的內容,就是南軍國能不能派船隻出海。這話半點不提海禁的事,但又全都是海禁的問題。
反對的人當然說南軍國地大物博,根本不需要外來的東西。
同意的人則講,外麵番邦小國甚多,應該讓南軍國船隻過去彰顯神威,讓萬邦來朝。
不管哪個想法,都沒說到聖人心坎上。但此時還要耐著性子引導。
聖人心裡早就有主意,隻是看著他們吵而已。
快了。
等紀彬過來就快了。
那個主意多,而且明白他在想什麼的,有他並肩作戰,必然能把此事辦成。
聖人對海禁的想法隻有一個。
那便是開放海禁,那就能讓百姓多條路子。
如今江浙那邊,明顯的人口增多,地窄人稠,若是再不給點海上的活路,到時候飯不夠吃,必然會勾結番邦。
這是肯定的。
按照紀彬的話來說,那就是因為地方小,人多,工作崗位也不夠。所以很多人就想要其他法子。
聖人覺得這東西堵不如疏,反正都要私下交易,不如官府建立合法渠道,既給了自家百姓活路,還能讓對方臣服。
海邊也能更安穩一點,聖人所想的無非是邊民安居樂業,南軍國迎來興盛。為了這個目標,海禁當然要廢除。這就是聖人的想法。
汴京朝臣們吵吵嚷嚷中,紀彬終於到了汴京。
其實也才十二月初七而已,不到三天時間,他真的又到了汴京。無論經過多少次,汴京百姓還是絕對不可思議。船上的傳教士更是覺得不敢置信。
不愧是南軍國,不愧是中央之國。果然厲害。
他們國家要是有這樣的船隻,那就不會受人欺負了吧。可惜了,這樣厲害的船隻他們根本沒有。
傳教士們隻能對著南軍國的船隻流口水,為什麼他們這塊土地上什麼都有,有沉甸甸的穀穗,有各種礦產,還有那麼多人才。
以他們南軍國的話來說,這就是人傑地靈?
這個想法一出,兩個傳教士下意識點頭。沒錯,南軍國真的是人傑地靈!
特彆是這個紀先生,腦子不知道怎麼長的,太厲害了!
紀彬此時卻隻有一個想法,聖人的小會開得怎麼樣,也不知道出海的事談成了沒有。他這邊都萬事俱備,隻欠東風了!朝廷的允準文書,便是那個東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