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又是倒吸一口涼氣,連忙追問:“那你後來是怎麼……?”
“我帶了一把戶-撒-開-山-刀。”簡行策說道。
江城聞言微訝異,他也有過一把,是部-隊-軍-械-庫裡薅出來的,作為獨一份的榮譽給了他,榮譽價值遠遠大於使用價值。
“鬣狗群也不傻,它們會評估目標。”簡行策看向江城,“見了血吃了虧,就會夾著尾巴後退。加上那晚上的篝火沒滅,它們也有忌憚。”
江城聽簡行策隻是寥寥三四句話就帶過了,忍不住搖頭,哪有他說得那麼簡單輕鬆。
“果然還是得有火才安全。”黃大恒說道。
蘇暖暖道:“那我們也不用怕,上回領隊人少,這回我們人多呢。”
江城看向蘇暖暖,卻說道:“不一樣,如果都遇到了同樣規模的鬣狗群,它們足有三四十頭,未必就會怕我們人多。如果它們打定主意要襲擊,人多反而是劣勢。”
“它們擅長尋找弱點,隻是簡隊,它們突防不了,但要是這麼多人,隨便一處出現了裂縫,就會被它們盯上。”江城說道。
“三四頭鬣狗,不足為懼,但它們通常都是以群為行動單位,彼此嚎叫著召喚群體而來,當三十頭、四十頭鬣狗出現在周圍,即便是花豹、獅子,也不得不暫退風頭,讓出獵物。”
江城看向黃大恒幾人,在他們眼中看見了意外和不相信。
他知道大多數人對鬣狗的了解,還僅僅停留在動物世界的紀錄片裡,紀錄片裡鮮少拍攝到三四十頭鬣狗群聚的畫麵,僅僅是七八頭,就已經算是不少。
七八頭鬣狗,又或是單槍匹馬的鬣狗,確實會去撿漏那些殘羹腐肉,它們的捕獲率也確實低得可憐,但這絕不意味著這些鬣狗就比獅子、豹子差到哪兒去,甚至它們才是強悍的掠奪者,獅子更多的是從它們嘴裡搶奪食物。
江城道:“當鬣狗群開始集體捕獲獵物目標的時候,一旦露出弱點,它們就會蜂擁而上,同時撕咬目標獵物最脆弱最致命的咽喉、最柔軟的肚腹、還有四肢……”
江城手指隨著他的話,點了點黃大恒身上的幾處地方,愣是讓黃大恒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江老師……”
黃大恒剛哆哆嗦嗦地吭聲,就聽江城又繼續說道:
“鬣狗群的吃相很難看,為了防止被獅子奪食,它們會一擁而上圍著獵物撕咬蠻纏,狼吞虎咽,用不了二三十分鐘,哪怕是一頭半噸重的野水牛,也會被吃得隻剩下一堆白骨。”
黃大恒用力咽了咽口水,吞咽的動靜,在安靜得隻剩下篝火劈啪聲裡顯得格外突兀。
蘇暖暖隔了半晌扯開一個難看的笑:“……江老師,動物世界要是請你去做旁白主持人,那就得變成恐怖世界了。”
江城扯了扯嘴角:“在沙漠裡,遇到鬣狗群本身,就是一個恐怖故事。”
蘇暖暖微微打了個哆嗦:“我們這麼多人,它們不敢欺上來吧?”
“通常情況下不太可能。”簡行策說道,“但除了鬣狗群,荒漠裡還有各種致命的危險生物,不要小瞧,多一把防身武器總沒壞處,何況它還有的是彆的用處。”
蘇暖暖聞言稍稍放下心來。
她雖然一直想要浪漫邂逅野生獸群,但那絕不包括鬣狗群這種醜陋又凶殘的東西。
太陽一落山,沙漠裡的溫度就驟然降低了一大截,簡行策要說的故事也告一段落,他道:“時間不早了,都回帳篷休息吧。”
蘇暖暖幾人應了一聲,各自裹著衣服鑽進帳篷裡。
篝火的熱量圍著帳篷,越是接近的地方越是暖和,蘇暖暖裹緊了衣服貼近,暖和舒服得歎息了一聲。
“這地方真是磨人,白天熱得要瘋,晚上又冷得恨不得白天的熱度勻點過來。”黃大恒的聲音從不遠的帳篷裡傳出來。
蘇暖暖聽見,縮在帳篷裡也跟著道:“可不嘛!”
“要不是這樣,沙漠又怎麼會變成荒無人煙的無人區?”簡隨之打了個哈欠,“睡吧睡吧,睡著了就不冷了。”
“簡天王咱倆湊湊近,取取暖。”黃大恒裹著防風外套和防潮墊,朝簡隨之那頭貼近,冷得哆哆嗦嗦。
簡隨之:“……”
向夜裡的寒冷低頭。
兩個大男人巴巴地擠在一起,如膠似漆。
簡隨之麵無表情地道:“今晚的事情,你知我知,天知地知。”
“絕不會有第三人知。”黃大恒緊跟著說道。
“你們在說什麼呢?都聽見了,搞小秘密、搞團隊分裂啊我警告你們。”蘇暖暖離他倆的帳篷近,聽得一清二楚,借著篝火的映照,帳篷裡的身影也都隱隱綽綽地可見。
蘇暖暖掀開一點帳篷簾子,就看那倆大男人像疊羅漢似的影子,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
她連忙收回視線,裝作不知曉。
她的帳篷裡還算暖和,左右兩側都是篝火,將她圍在了中間,熱量從三個麵傳來,再加上帳篷裡後來又被江老師改造了一下,最底下鋪了一層乾燥的枯葉來隔絕防止熱量逸散,然後再是幾層用帳篷布料改做的防潮墊,一身防風外套裡也塞滿了乾淨的枯葉用來保持溫度,倒是沒顯得多冷。
果然江老師對女孩子還是有格外優待的。
蘇暖暖裹著外套沉沉睡去。
另一頭江城和簡行策的帳篷裡,江城張開眼睛,聽著簡隨之那邊的動靜,忍不住咧嘴笑,跟簡行策調侃道:“那兩人也是天才,居然靠互相取暖。前麵我幫暖姐堆枯葉的時候,他們也在場,就沒一個人想起來也給自己折騰一下。”
簡行策淡淡道:“吃過一次苦就知道後麵該怎麼做了。”
江城應了一聲,他側側身,轉向簡行策那頭,看著簡行策的半邊側臉,正能近距離更清晰地看見男人眼角延至額頭處的那一條長長的燎疤。
他視線略微下移,沒有盯著那處看,目光落在簡行策微闔的眼瞼上,輕聲問道:“簡隊,那次遇到鬣狗群,就隻有你一個人?”
“三人小隊。”簡行策道。
就像江城說的,一旦有人露出弱點來,那些鬣狗就像是嗅到了鮮血的鯊魚,瘋狂又敏銳。
他們當中的一人受到攻擊,慌亂了一瞬,出現了缺口,那人的胳膊被咬下一大塊肉,後背也被利爪撕扯下一片血肉模糊。
這些鬣狗真正聞見了血,就更加瘋狂。
“鬣狗群是母係社會,雌性鬣狗在群體裡身份最高,打退了它,鬣狗群才會退下。”簡行策道。
“就像狼群擒狼王。”江城明白簡行策的意思。
“不,狼群的話,從一開始的哨狼都不要放過。”簡行策扯了扯嘴角,“在哨狼傳出信息之前,就要結果它。等狼群真的來了,狼王可沒有母鬣狗那麼好擒。”
江城看向簡行策:“這你也遇到過?”
“走的多了什麼都遇到過。”簡行策說道。
他們執行的任務不僅在城市,更多的是遍布這些荒無人煙的地方,那些毒-梟和製造恐怖的集團,大多與野獸為鄰。野獸和荒野,就是他們最好的保護色。
江城聞言沒說什麼,隻是在心裡咋舌。
他曾經也看過作為自己前任的江漢特區總教官簡行策的執行任務履曆,他和簡行策應該不相上下,秘密級、特密級的具體任務內容雖不可得知,但數量顯示上,相差不大,但他從沒遇見過這麼驚險的情況。
鬣狗群、狼群……十次裡能撞見一次都算運氣爆棚了。
“冷麼?”簡行策注意到江城沒有再說話,他微微睜眼,掃了一眼江城,就見江城把半張臉埋進衣服外套下,顯得安靜又乖巧。
江城搖搖頭:“還行,不冷。”
他的防風外套被塞得鼓鼓囊囊,乾燥的枯葉能夠有效地聚攏熱量,就像是塞了一團團的棉花——當然沒有棉花那麼好用。
簡行策看了他一眼,就見江城像是鼓成一個充氣球,他有些好笑:“也不知道你這些奇奇怪怪的法子怎麼就那麼多,部-隊裡應該不會教這些吧?”
江城輕咳一聲:“這些是生活經驗。”
這個法子還是有一年他在受災某國執行轉移留駐本國公民任務的時候,一些難民教他的,他們把報紙、落葉捏成團塞進衣服裡,用來抵禦嚴寒。
簡行策聞言挑了挑眉毛,生活經驗?
什麼樣的生活才至於學到這種流浪漢一般的生存技巧?
他看向江城,年輕又漂亮,這段時間尤其是在吳庸團隊的照顧下滋潤多了,臉色都比他第一次見著時要健康得多。
光看外表,完全不像是有過閱曆經曆的人,卻時常語出驚人。
簡行策還記得他第一次見到江城的樣子,微醺著,臉色蒼白,身形清瘦,好像一碰就會倒,迎向他的時候卻果斷又狡黠,像隻會探爪發狠的狐狸。
他不由想,在江城沒有離開前經紀公司之前,到底過得是怎樣的生活?
江城卻渾然不覺自己說的話有多容易讓人想岔,他往衣服裡鑽了鑽,縮起手腳,懶懶地哼了一聲:“睡啦簡隊,晚安。”
“嗯,晚安。”簡行策沉下眼,低低應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