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有種失控感。
宗琰很不喜歡這種失控感。
他看著床上那些零碎的小東西,這些東西放在普通人家裡,也是很不起眼的存在,幼稚又無用,更何況是對於修士而言,恐怕當個擺設,都可能不太夠格。
但這些東西竟然是阮清韻親手做出來的。
他何曾做過這些東西。
床上的東西被朱肖肖歸攏到一起,朱肖肖抱著它們,顯得有些失落:“你是不是不喜歡?覺得這些很廉價可笑?”
宗琰不語,他是否覺得廉價可笑不重要,他隻是不想回答。
哪怕現在阮清韻腦子出了問題,他也應該時刻和對方劃清界限才是。
“你真的不喜歡嗎?”
朱肖肖抬起頭,眼尾和鼻尖都有些發紅。
他揉了揉眼睛:“對不起,我隻是覺得親手做出來的東西,更有意義......”
宗琰皺起眉,有些煩躁:“你沒必要和我說對不起。”
“可是你好像不高興......”
“我不高興,你就要說對不起?”
宗琰眼底戾氣一閃而過,不禁嘲諷道:“你什麼時候是這種人了?”
“是不是其他人這樣不高興,你也要跟著道歉說對不起?”
朱肖肖腦子有些亂,聽不太懂。
他隻能憑本能開口道:“可是你又不是其他人。”
朱肖肖拉了拉宗琰的衣袖:“今天你生辰,不要不高興。”
說完,他將懷裡抱著的東西又裝回了小木箱,然後又將小木箱扔回了床上。
宗琰看著那箱東西,不由得又蹙起眉。
“怎麼了?”朱肖肖歪頭問道。
宗琰淡聲道:“送出去的東西,又收回去?”
“可是你又不喜歡......”
宗琰動了動嘴:“......我沒有說過。”
他的確沒有這樣說過。
“啊......”
朱肖肖反應慢了半拍:“那你是......喜歡嗎?”
宗琰:“......”
“是嗎是嗎?是喜歡嗎?”朱肖肖仰著頭,一直不停地追問道。
甚至還站了起來,湊到了宗琰麵前。
麵對麵,微微搖晃著看他,有些站不穩的樣子,又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袖:“宗琰,你說話啊。”
“你不說,我怎麼知道你喜不喜歡啊......”
“宗......琰......”
宗琰被叫得心煩氣躁,隻能開口無奈回答了一句:“......喜歡。”
“真的嗎?”
“......真的。”
朱肖肖瞬間眉開眼笑,拽著宗琰的衣袖又湊近了些——
啾。
“那就好......”
說完,他倒回床上,像是解決了一件心頭大事,張嘴打了個哈欠,脫掉鞋子,又將小木箱塞進宗琰懷裡,然後整個人鑽進被子裡,乖乖抱著被子睡了過去。
這期間宗琰一動不動,像是被誰定住了一樣。
剛才......發生了什麼......
宗琰渾身僵硬,半晌都沒能回過神來。
他盯著床上的朱肖肖看了又看,可是罪魁禍首卻半點反應都沒有,依舊睡得安然無比。
唇上的觸感依舊鮮明,但卻又仿佛是錯覺......宗琰分不太清,他手腳僵硬地走出輕雲閣,被冬日的冷風一吹,才終於清醒了一點,可隨之而來的,就是之前的畫麵一直重複浮現在眼前,再次不斷挑撥著他的神經......
那個發出聲響的,唇貼著唇的親吻......轉瞬即逝,但卻帶給了宗琰極大的震撼。
哪怕已經決定和阮清韻劃清界限,但兩人之間確實也還存在著身份上的差距,而且他還叫了阮清韻這麼多年師尊......一直以來,身為無漾宗的首席弟子,宗琰都很克己複禮,他從未想過這種事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摸了摸嘴唇,宗琰又很快將手放了下去。
那應該......不是對他的。
......怎麼可能是對他的。
可如果那個猝不及防的親吻不是對他的,那就是......宗琰瞬間狠狠皺了下眉,他父親......這可能嗎?阮清韻難道對他父親......但是他之前明明早就糾正過自己的身份,阮清韻這樣......這是喝醉了又將他當成了彆人?
腦子幾乎成了一團亂麻,各種雜念紛遝而至。
宗琰用力捏了下眉心,感覺劍心甚至都亂了,不能再想下去,不能......
他早晚要弄清楚真相。
如果阮清韻真的對他父親有那種異樣的心思......
宗琰深吸口氣,掩蓋下眼底深處的複雜思緒,無論如何,他決不能讓現在的阮清韻影響到自己。
............
除夕過去之後,便是初春的到來。
時隔二十年,靈闕秘境即將開啟,而這次靈闕秘境的蹤跡便出現在陽關城,要儘早做準備趕去才行。
“大師兄,等進了陽關城,我們到時候要怎麼分配房間,是我和師尊一間房,還是你和師尊一間房......大師兄?你聽見我說話了嗎?”
一隻手在宗琰眼前揮了揮,隨即楊昊羽的臉也出現在眼前。
宗琰回過神,看了楊昊羽一眼:“師尊可以自己住一間房,你和我住。”
“哦......”楊昊羽不好意思撓了撓頭。
他們三個是無漾宗最早出發的,後麵自有帶無漾宗內門弟子過來的管事,儘管阮清韻說過要親自帶隊,但堂堂無漾宗的宗主,總不可能真的讓他去管理要進靈闕秘境的弟子。
加上現在的阮清韻也不方便出現在人前,所以趁著靈闕秘境開啟之前,師徒三人就先出發趕了過來。
無漾宗離陽關城並不近,這一路上哪怕禦劍飛行,也要三天的時間。
而這三天內,他們三個吃住都在一起,宗琰沒辦法再像之前那樣躲著阮清韻——自從除夕夜那天之後,他幾乎更是沒日沒夜的修煉,就是為了減少和阮清韻的接觸。
宗琰以為,他已經可以平靜麵對阮清韻。
然而這三天的經曆告訴他,並不能。
他一看到阮清韻那張臉,就總會想起那天晚上發生的事,一遍遍的,不受控製的在腦海裡不斷回放。
時間並未讓記憶褪色,反倒在回想的過程中,讓每一處細節都變得更加清晰,柔軟的,帶著酒香味的唇,還有溫熱的鼻息,以及那雙清亮的眼睛,帶著愉悅和歡喜。
就好像因為他那句喜歡,有多高興一樣。
簡直魔障了......
“陽關城終於到了!”
前麵傳來朱肖肖略顯興奮的聲音,哪怕趕了三天路,看上去也依舊有活力的樣子,再加上楊昊羽,連帶著這三天路程一點都不枯燥乏味。
“對了,你們之前在說什麼?”
臨近高大的城門,朱肖肖等著兩人走上前。
這裡不是無漾宗的地盤,且修真界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城鎮上空不得禦劍飛行,所以到達城門之前,他們三人就選擇了步行,左右也沒有多少路程了,而這一路上,他們也遇見了好幾撥修士,有宗門出來的,也有散修。
“師尊,我們在說住宿的事情。”楊昊羽回答道。
雖然他們三個先行一步,但其實宗門已經在陽關城定好了住宿,畢竟此次來陽關城的修者絕對隻多不少,總要提前做好一切準備才行,不過房間確實緊俏,基本上都是兩人一間。
不過阮清韻身為無漾劍宗的宗主,可以當個例外。
“我一個人住?”
朱肖肖看了看兩人:“不是說陽關城住宿房間緊俏,乾脆分出來一個人,和我住一間房也可以。”
楊昊羽立即眼睛一亮:“那我......”
“那師尊想要和誰一間房?”宗琰開口問道。
朱肖肖毫不猶豫道:“宗琰!”
楊昊羽委屈,想哭:“師尊......”
為什麼不和他住一起啊,這段時間和失去記憶的師尊相處,楊昊羽越來越覺得現在的師尊很好,也更親近現在的師尊,如今聽見朱肖肖毫不猶豫選擇大師兄,那點小情緒就又上來了。
不對,是比之前的小情緒還要濃重一些。
朱肖肖拍了拍楊昊羽的腦袋:“宗琰太不會照顧自己了,我和他一間房,還可以督促他按時吃飯,不然他修煉都會忘記時間,你自己已經很獨立,不用我擔心了,是不是?”
“我......”
“你會為師尊分擔一下吧?畢竟你大師兄真的很不讓人省心。”
朱肖肖現在已經完全能拿捏住楊昊羽,自稱起師尊來也絲毫沒有彆扭的感覺。
果不其然,聽到朱肖肖這樣說後,楊昊羽立即挺起胸膛,看了眼宗琰,矜持而淡定道:“嗯,就聽師尊的。”
“畢竟我雖然是小師弟,但是也要懂得照顧大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