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的悍馬開在寂靜的大道上,格外拉風。車速90邁,超速越過一道道阻礙,淩阡毓開著頂棚,呼嘯而過的狂風,將她吹得險些睜不開眼。
從朦朧的視線裡辨彆著方向,風能夠將她吹得更加清醒,隱忍了這麼多年,不在乎多等一刻,道理都明白,怒氣卻如一把火,在心裡越燒越旺。
“掃把星”三個字刺耳又紮心,把淩阡毓好不容易壓下去的童年過往,無情地扯了出來。父親淩國韜雖生在豪門,卻隻喜歡鑽研學術,他一生酷愛文學與藝術,後來愛上了淩阡毓母親,一位藝術係手繪老師餘心語。
餘心語在藝術圈內小有名氣,曾舉辦過個人畫展,她與淩國韜在從相互欣賞到惺惺相惜,最後陷入愛河。可是對於淩氏來說,婚事必須由父母做主,門當戶對,為了娶餘心語,淩國韜險些與淩閶嘯斷絕父子關係,淩閶嘯不想失去這個兒子,萬般不快無奈之下同意了這門親事,同時也種下了對餘心語不滿的種子。
作為第一任太太所生的第二子,淩國韜從小因為聰明覺悟高,又性格沉穩深受淩閶嘯喜歡,可他卻兩耳不聞家中事,一心隻想與太太研究藝術。
偌大的財富帝國,他不屑一顧。於是,淩家人把所有的怨氣就撒在了餘心語身上,直到淩阡毓出生,二房一直像眼中釘般的存在。三代子孫中,隻有淩阡毓的滿月酒,淩家沒有大肆操辦。但於他們來說,隻要一家三口在一起,比任何時候都幸福。
可是,幸福好似不會眷顧善良和努力的人。餘心語進門後,淩阡毓的親伯父也就是淩商北的父親淩國欽多年體弱,最終還是去世了,隨後三房和四房開始興風作浪,給餘心語頭上按了“掃把星”的罵名,兩房媳婦不止一次在淩閶嘯耳邊煽風點火,放大“掃把星”的不幸。
淩閶嘯知道,第二任妻子生的兩個兒子,一直在跟大房二房這裡鬥。可偏偏他最愛的妻子先走了,大兒子體弱多病,二兒子不聽話,所有寄托的希望和想要賦予的感情都被現實辜負。
他用了最後的仁慈和愛,寬厚對待二房一家子,本想妥協兒子的幸福和堅持,加上餘心語的善良和包容,卻因為一道晴天霹靂,徹底葬送了他所有的耐心和底線。
餘心語的創作需要靈感,淩國韜的日常便是帶著妻子到處旅行寫生,那次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淩阡毓沒有跟著父母出行,車子在盤山公路被貨車追尾,翻了下去。
滾落十幾圈,車跌落了河裡,餘心語當場失去意識,淩國韜不知哪裡來的意誌,掙紮著醒來。他動彈不得,整個人被扭曲的車身卡住,一旁的餘心語額頭滲出血,沿著臉頰流下,他忽然聞到了汽油味。
淩國韜心中一慌,不知傷口在哪裡,全身已經疼到麻木。他隻是拚命地想要拔出被折斷的手臂,可是左邊身體沒有任何力量,眼見危險在眼前,他好似聞到了一股燒焦味。
不行!他一定要將心語救出去!他努力抬起右邊身體,用了人體極限,將手臂強行拔出,隻覺得左臂的皮膚層被掀起,眼前一片血肉模糊。
他隻是悶哼了一聲,有種皮骨相離的極致之痛,他不斷地深呼吸,兩三秒後他顫抖著手解開餘心語的安全帶,車已經是底朝天,他匍匐到車外,左臂的皮已經耷拉下來,潰爛的血水浸染了半邊身體。
愛總能化為無形的力量,他大喝一聲,釋放出力量,帶血的雙手拖住餘心語的身體,拚命往後挪。車油箱,一滴一滴的油往下流,正值炎熱夏天,這等危險淩國韜嗅得出來。
可當他好不容易把妻子從車裡拽出來時,車子忽然著火,火勢順著汽油迅速燃燒。淩國韜忙抓緊時間想要逃開,可來不及了,不知為何火勢這麼猛,最後關頭,他整個人趴在餘心語身上,為她覆蓋危險,在生死一瞬間,他好似從車窗看到了對麵站著一個人。
砰!驚天巨響,車爆炸了,眼前一片黑暗,他再也撐不住了,可惜再也看不到妻子下一場畫展,可惜再也看不到他們的小毓長大......
這場車禍,永遠葬送了淩國韜的生命,讓他死狀淒慘,後背潰爛,全身沒一處完好之地。
當淩閶嘯在醫院看到兒子屍體時,吐了一口血,當場暈了過去。
淩阡毓不會忘記,當父親屍體被運回家時,母親亦是如同行屍走肉般,頭上還包著帶血紗布,手臂、腿上有不同程度擦傷,悲慟讓她失去了知覺,仿佛靈魂出竅一般。
原本她也是受害者,可剛入家門就被淩閶嘯甩了一巴掌,將餘心語口角打出了血。
他連一滴眼淚都沒有,眸間隻有恨,所有的恨和悲都轉接到了餘心語頭上,如果不是她放著富太太日子不過,要出去寫生,就不會發生這種禍事,至此餘心語承受了整個家族的恨。
從此,十八歲的淩阡毓徹底失去了快樂,母女倆過上了時常被欺淩和侮辱的生活,暗無天日。
跑車的聲音化為長嘯,緊急刹車聲打破了夜晚的幽靜。她緊握方向盤,指甲幾乎扣進掌心,那些過往猶如一部血淚史,在她血液裡流淌了很多年,她心裡紮著一根刺,那種痛感一直提醒她,彆忘了自己要做的事。
下車後,她直奔練武場,這些年,每當覺得壓抑不開心,她都會來這裡打一場,隻為了發泄,出氣後一切恢複如初,她依然要笑對淩家人,演著自己寫下的劇本。
相約之人還沒到,淩阡毓直接去換衣間換上了劍道服。
武官除了劍道館,還有拳擊館、空手道館、散打館等,她不喜歡太粗暴的對打,比起其他幾種,她更加喜歡這種需要技巧、速度、戰術的劍道。
帶好護具,陪練的武術指導早已準備就緒,淩阡毓和那人頷首對躬,堅守劍道禮儀。
她雙腿微開,雙手持劍柄,向對方擊打而去。她動作利落,姿勢優美,因為帶著情緒氣勢上占了壓倒性優勢。
她先發製人,對方隻守不攻,看樣子在以逸待勞,伺機反敗為勝,淩阡毓不會給他任何機會。劍頭向對手腹部挑去,轉而換成擦擊,連續三招,變換不同擊打方式。
對手躲避不及,生生接下她的攻擊,淩阡毓乘勝追擊,不覺間耳邊又想起了“掃把星”三個字,她憤憤地向對方砍去,轉而又是對著那人下半身腿上擦擊,對方幾乎沒有還手,即使有縫隙,他也承受下了所有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