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又能想到,兩人這場來生的約定,在今生沒有結束,就已經斷送。
婚後的餘心語,與淩國韜二人世界,過得甜蜜自在。唯一不遂心的就是每個月淩家的家庭聚會,淩閶嘯冷言冷語加冷眼,三房四房的冷嘲熱諷,讓餘心語委屈不已。
為了不讓她再受到歧視和嫌棄,淩國韜搬了出去,回家的時間也越來越少,隨之而來的是淩家對餘心語不滿的累積。
到底是至親關係,淩國韜沒辦法當淩家不存在,淩閶嘯也不忍心真的為了個不滿意的兒媳婦放棄最聰明的兒子。
有時候真的是造化弄人,當年餘心語確實向餘心歡撒了謊,婚後才真正懷孕,當時淩閶嘯想過,如果是個孫子,可以試著去接納這個女人。
可是,餘心語卻生了個女兒,並且兩人跳出了族譜規矩,取名淩阡毓,淩閶嘯氣得沒再看那孩子一眼。
在這個重男輕女的家庭,兒子何其重要?女人能當什麼事?淩閶嘯本還抱著一絲希望,讓他們再生一個,可淩國韜堅定地稱,不會再讓老婆受第二次罪,他們這輩子有這個女兒就夠了。
淩閶嘯再次敗給了這個女人,自從遇見她,他兒子再也沒聽過話,隻要是有關餘心語的一切,淩國韜從不妥協。
說起來,也真是可笑,當所有的巧合都碰到一起,就像老天蓄意安排的陰謀一般。一直體弱多病的淩國欽,從餘心語過門後,身體每況愈下。
後來的三房和四房借助這件事,給她安上了“掃把星”之名,似乎她出現後,淩家的人都不好過。淩閶嘯不開心,淩國韜疏遠家裡,淩國欽病重,就連生出來的女兒,名字裡都不帶商字。
所有的不順利都撞到了一起。
為了遠離這些是非,淩國韜索性放棄了在公司就職的市場部經理位置,和餘心語投身到了藝術行列,他也不再受淩家任何恩惠,兩人舉辦畫展、書法展,在藝術界嶄露頭角。
原本這樣的日子可以一直下去,淩閶嘯被迫接受這個現狀,可好景不長,淩國欽因為長期咳嗽導致肺炎,後麵日益加重,造成呼吸衰竭,被下了病危通知書。
他臨終時,所有淩家人都在,唯獨缺了淩國韜,他帶著餘心語出去采風旅遊了。
可憐淩國欽吊著一口氣等弟弟,終究沒有等到。
“國韜~”淩國欽多想再見弟弟一眼,一母同胞的親弟弟,他一手帶大的淘氣鬼,怎麼還不回來呢?
可惜,見不到了...
淩國韜一家三口趕到醫院時,淩國欽已經蒙上了白布,淩閶嘯甩手就是兩巴掌,一巴掌給了兒子,另一下給了餘心語,並且唾棄地看了淩阡毓一眼。
那是淩阡毓第一次見到那麼可怕的眼神,就像要把人吞噬一般。那個人竟然是自己的親爺爺,她不敢相信,爺爺難道不該是這個世上最親切最慈祥最溫暖的存在嗎?
可是,她從淩閶嘯眼中隻看到了淚與恨。
後來她才知道,爺爺這個角色在她的世界裡,是冷血的惡魔,有他的那個家就是地獄。
淩國韜很愧疚,因為大哥的死總覺得自己應該更加儘孝道,隻得再次按照家規,從每月回家變成每周。這十幾年年,他們一直被三房四房欺負侮辱,淩家隻有二房沒有兒子,淩阡毓就像個多餘的笑話,也會被弟弟們欺負,她時常跟自己說,有爸媽跟自己在一起,有他們疼愛就夠了。
可很多時候會心有不甘,就連同學們都瞧不起她這個掛名的淩家“二小姐”,甚至會笑話母親連累了父親,大好的江山,拱手讓人。
她知道,是有人故意在學校散播這些,故意讓她難堪。
可她回家從來不說,忍氣吞聲,情緒在心裡像團雪球,越滾越大。
淩家對餘心語從不滿到生厭,從生厭到恨,累積了很久,終於在一次意外中爆發。淩國韜車禍死亡,並且死前用身體護住了餘心語,這讓淩閶嘯徹底失去了理智,他瘋一般把所有的仇恨都宣泄到了餘心語身上。
那道無情的鞭子落在了餘心語身上,可憐淩阡毓用身體護住母親,後來被下人牽製著攔著,毫無掙紮之力,隻能看著母親被打。
父親被害,最痛苦的人不是淩閶嘯,而是母親啊!
“爺爺,不要打了,求你彆打了!”任憑淩阡毓如何哀求,如何喊破喉嚨,都阻止不了淩閶嘯,她望著那個可怕的老人,將自己嘴唇咬出了血。
她腰上的鞭傷疼痛未消,沒人關心她的死活,也沒求情。淩阡毓第一次覺得無能和沒權的感覺,連自己最親的人都保護不了。
她才十八歲,還沒從父親死中緩過神來,就要麵對這殘忍的一幕。
這是個怎樣的世界?淩阡毓的心好像被一片汙濁染黑了,她停止了叫喊,表情僵硬如屍,隻是瞪著淩閶嘯那窮凶極惡的臉,勒緊了拳頭,所有的善意和溫暖在這一刻,被葬送了。
什麼淩家二小姐,什麼至親血脈,什麼爺爺,三叔,四叔,那些弟弟妹妹,都在冷眼旁觀,都在暗自竊喜。
這就是她的現狀,這就是他們二房的處境。她什麼都沒有,隻能任人宰割。
“住手!”就在淩阡毓絕望至極時,隨後趕回來的李欣瑤上前阻攔,她直接奪下了淩閶嘯的鞭子,大聲喝道:“爸,您太過分了!國韜屍骨未寒,你就這樣對他的妻子,是想讓他死不瞑目嗎?”
淩閶嘯打得手酸了,用得力氣過大,以至於全身都在顫抖,他泣不成聲,完全控製不住自己。
餘心語本就有車禍的傷,現在全身血淋淋的,沒一處好地方。李欣瑤險些哭出來,心痛地扶起她,抱在懷裡,“語兒,彆怕,欣瑤姐在。”
“你們還不放了二妹?”
當時的淩商北已有些許威嚴,瞪著押著淩阡毓的下人,那幾人麵麵相覷,見老爺沒有說什麼,隻得聽話。
“大嫂,爸在氣頭上,你這麼做豈不是讓他更難過。”三房章梓芳想煽風點火,李欣瑤一記淩厲的眼神射過去,“你閉嘴!”
從沒見過李欣瑤這樣,這是她在淩家說過最重的話,也是最立威的一天,她出現後,沒人敢再多說什麼,也隻有她敢奪下淩閶嘯的鞭子。
那天也是淩商北見情況不妙,知道自己不能出頭,就趕緊偷偷打了個電話讓李欣瑤趕回來救場,這件事淩阡毓一直都不知道。隻是從那天起,她心裡眼裡隻有恨,她仇視淩家每個人,除了李欣瑤。
淩國欽去世後,李欣瑤也很少回淩家,她在的時候,三房四房會收斂一些,她不在的時候,他們對二房會比較猖獗。
雖然這次放過了餘心語,可淩閶嘯提出硬性要求,每周她必須帶著淩阡毓回來參加家庭聚會,二房絕不能由此空缺。
餘心語知道大家族很重視這些,國韜走了,她不能一走了之,就答應了。
雖然挨了打,她卻沒有叫慘,更沒有叫委屈,整個人就像丟了靈魂一樣,躺在醫院一言不發,後來回到家裡還是沒說話。
這件事,餘心語不讓她們告訴餘心歡,後來還是李欣瑤打了電話,隻是說了淩國韜去世的事,閉口沒提她挨了打。
她回來時,餘心語坐在院子裡,望著那些花發呆,自從淩國韜去世後,她就沒再說過一句話,不管淩阡毓怎麼陪著,哄著,都沒用。
餘心歡站在院子柵欄外,望著餘心語骨瘦如柴,毫無血色,心疼不已。
“你怎麼不早點告訴我?”她對身邊的淩阡毓說。
“媽不讓說,可她這個狀態,我實在擔心,大伯母也是想讓您回來開解開解她,在這個世上,除了我,隻有姨媽是她最親的人了。”
餘心歡望著淩阡毓,感覺她變了很多,淩國韜的罹難,給這母女倆造成的影響實在太大了。
她放下行李,慢慢走到躺椅邊,輕喚道:“語兒,姐姐回來了。”
餘心語原本像個木頭人,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轉過頭去,瞬間淚崩,她不曾想過自己還會落淚,以為眼淚早就熬乾了。
“來,姐抱抱~”餘心歡什麼都沒問,也沒有說安慰的話,隻是像小時候那樣,抱著餘心語,讓她在自己懷裡靠著,直到她情緒平穩。
“姐~”一個月沒開口的她,竟說話了。
一旁的淩阡毓,低頭抹淚,說不出的心酸和無奈。好好的一個家,為什麼會成這樣?
“嗯?”
“對不起,當初那麼頂撞你,可我依然不後悔。”即使被淩家那樣對待,她還是此生不悔。
“沒事,姐不生氣,姐知道國韜是好男人。”
“姐?”
“一朵花,如果沒有陽光會不會枯萎?”她氣若遊絲,聲音小得像氣語。
餘心歡懂她的意思,“不會枯萎的,姐做你的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