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白有一瞬的疑惑,明白七公子所言何意後便垂眸不語,手不自覺攥緊了衣袍。
穆知離又道,“恨是毀滅,亦是救贖,心若懷揣恨意便不會軟弱,無論過去如何,隻需謹記往後你是月白。”
月白點了點頭。
穆知離滿意點頭,“往後在人前,若無必要,能不開口便不開口,言多必有失。”
月白一怔,隨即依舊點頭。
凝思良久,穆知離自枕下取出一本無名書冊遞給月白,壓低聲音道,“你筋脈俱損,武功儘失,定安候府不養廢人,此絲帛上記載著獨門心法,於你有益,若潛心修習,不出三個月自會有成效……”
言畢,隻見月白緊盯著他,並未立即伸手接,穆知離也不惱,靜待他想明白。
月白猶疑片刻,伸手接過,感激溢於言表,嘴唇微動欲開口,穆知離擺手,道,“不必對我感激涕零,我自身手無縛雞之力,身邊護衛必然要是能以一敵百的高手,我身邊不留廢物,但今日之事你不可與任何人提及,便是侯爺與世子也不能,你可明白了?”
見七公子指了指方才遞來的心法秘籍,月白再次垂眸,掩下眼底的異樣,沉悶地點頭。
三個月轉瞬即逝,於月白而言卻極為艱難,身上的傷漸漸恢複,隻是七公子讓他修習的心法遇到了瓶頸。
他不能向彆人請教,七公子又無暇顧及他這個可有可無之人,且他猜測七公子怕是對武功心法並不熟悉,否則有如此厲害的心法七公子自己不用反而給了他。
不曾想,月白正因被遺忘而感到失落時,夜裡七公子便來見他了。
“身子恢複得如何了?”
穆知離信步進屋後便自行在椅子上坐下,隨口又道了句,“我隻是順道來瞧瞧你,你無需拘謹。”
與彆的護衛不同,月白有單獨的寢屋,此事是穆知離授意的,以月白需要靜養為由頭做了安排。
月白聽七公子率先問候的是他身子恢複得怎樣,心下一暖,嘴唇翕合卻未發出聲,終是點了點頭。
而後,不等七公子多問,月白主動將書拿出翻開,指出疑惑之處。
原以為七公子怕是也不了解,未料他遇到的疑難,七公子一眼便知其意,言簡意賅,三兩句便解了他的困惑。
為他解惑後,七公子又淡淡瞥眼,眸中隱約含笑。
“欲速則不達,你太心急了些。”
七公子淡淡的一句令月白臉熱,他確實心急,之所以遇到瓶頸,是他基本功不紮實。
自我審查後,月白再抬眼便愣住了。
燈下的七公子真美……
不期然便已記憶中的模糊影子重合。
記憶中那張稚嫩的容顏長開了,亦失了那股子精靈古怪的活力,隻是這身板似乎又與後來記憶中那人挺拔的背影相差甚遠。
若是那人還在,如今該有十九了,早已從睿智少年蛻變成挺拔威武的少將軍了。
眼前的七公子瞧著隻有十六七歲的模樣,與那人的挺拔全然不同,七公子並不矮,但與那人高大挺拔相比,七公子的這身板顯得纖弱嬌小。
仔細瞧七公子的身形反倒……更像個姑娘家。
男生女相,若七公子換上女裝,必是絕色……月白不禁瞧得入了迷,未曾留意到穆知離疑惑的目光。
“盯著我做甚,莫不是本公子臉上長了一朵花?”
月白的想入非非被穆知離抓了現行,赧然垂首,靜待訓斥。
然而,預想中的訓斥並沒有到來,隻聽到了清冷的聲音平靜吩咐任務。
“明日一早隨我去趟浮雲寺。”
言畢,七公子便離去了。
月白訝異抬首,隻瞧見那道清瘦的背影淹沒在夜色裡。
直至此時他才意識到自己如今的身份。
七公子的眾多奴仆之一而已,甚至是最無用的一個,他連護衛也算不上。
但七公子救他,並非純粹的善良慈悲。
這世上,哪有什麼救苦救難的活菩薩,更何況是七公子這樣的人。
七公子多半已知曉他的特殊身份,遂才有此優待,月白怔怔地望著夜幕發愣。
*
翌日,月白隨穆知離去往浮雲寺。
一路上,月白得見穆知離的機會並不多,但每回無意窺見皆會不由自主地留意。
他對這位對他有救命之恩的七公子總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似曾相識。
月白甚至覺得,自離開侯府起,七公子便如同變了個人似的,整個人被淒冷孤寂包圍著,那股子寒意是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任誰也親近不得。
無形的悲慟氣息縈繞著穆知離,這是月白從未見過的一麵,七公子那雙眼中多了許多平日裡不曾顯露的複雜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