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月白受罰,穆知離隻將他自地牢內提出來,其餘不曾過問一句,命人去給他請了大夫後便不聞不問。
月白仿佛被人遺忘了一般,隻有先前那個主動與他搭訕的名喚鴻鵠的護衛得空便來瞧他
瞧見月白自行上藥,鴻鵠有些於心不忍,接過他手上的藥瓶,幫他上藥。
後背上的一道道鞭與先前被火灼傷的傷痕新舊交替,傷口觸目驚心,鴻鵠又絮絮叨叨說了一通。
“以往七公子的病兩月發作一次,此次卻不到一月便複發了,世子最是看重七公子,此番你受罰多半是因世子以為你是七公子的近身侍從,未能及時察覺七公子身子有恙是為失職,吃一塹長一智,往後你可要機靈些,莫要往七公子跟前湊……”
鴻鵠說得口乾舌燥,卻半晌未得到回應,隨即繞到月白麵前,這才發覺他神遊天外,根本未聽進去,鴻鵠歎氣,朝他肩頭的傷口狠狠一按。
痛感刺激使得月白回神,抬眼怒視鴻鵠。
月白早已習慣忍痛,他始終不曾開口,就連方才按壓他的傷口也未聽到他出聲。
鴻鵠仔細打量了一番,目光落到月白臉上,那泛黑還滲膿血的猙獰傷疤著實可怖,急忙移開眼,訕笑,“原來你真是啞巴啊,我還以為你……”
其實並非鴻鵠一人懷疑月白,但似乎隻要鴻鵠有興趣來試探。
月白蹙眉,而後搖頭。
“你搖頭是何意?”鴻鵠來了興致。
月白抿唇,指了指脖頸的位置,張了張嘴卻未發出聲音,滿臉失落。
鴻鵠摸著下巴,繞著月白轉了一圈,若有所思道,“如此說來你並非啞巴,隻是嗓子壞了。”
月白未點頭也未搖頭,眼睛望著門口,似是在期盼什麼。
鴻鵠心下疑惑,也朝門口瞧了兩眼。
兩人並不熟悉,很難猜到對方的心思,特彆是月白這種,鴻鵠也懶得費神再去猜測。
之後鴻鵠又說了一些話,與自言自語一般,自討沒趣後,他便離開了。
待耳邊清淨了,月白不再是心不在焉的模樣,起身去將房門關上,拿起銅鏡瞧了瞧臉上的傷疤。
離開浮雲寺前,七公子給了他一盒膏藥,叫他塗在麵部的傷口上,當時他還以為是七公子特意替他去了悟大師那裡求來的治傷靈藥,此時他才明白七公子的真正用意。
七公子怕是早料到會有昨日之事。
這安定侯府的水又渾又深,平靜的表象下隱藏著多少暗潮洶湧,父慈子孝、兄友弟恭,這其中究竟有幾分真情實意……
七公子年紀輕輕便如此厲害,未雨綢繆,算無遺策,正因如此才能在這侯府站穩腳,任誰也輕視不得。
正因對穆知離的這些認知,使月白更加覺得穆知離與記憶中那人有許多相似之處。
不僅容貌相像,就連行事作風亦十分相似。
若不是知曉那人是家中獨子,他真可能覺得兩人有密切的關係。
天妒英才,那人早在幾年前便不在了,若是那人還活著,也不是七公子這般虛弱的少年模樣。
最後一次見那人是遠遠窺探,可卻也是英武挺拔的俊朗模樣。
相較之下,七公子顯得嬌弱許多,身形全然不同。
而此時離苑內靜悄悄的,護衛皆退至院外守著。
穆知離坐在椅子上,一手端著藥碗,一手。拿著瓷勺輕輕攪動,瓷勺與藥碗相碰發出聲響,使得安靜的屋子裡的氣氛更加詭異。
而穆斐便坐在圓桌的另一方,表情陰鬱,在無半分在人前的謙和模樣。
穆知離仿若未覺,一勺一勺地將苦藥往嘴裡送,一碗見底,將藥碗朝穆斐揚了揚,淡然一笑。
“世子,藥沒了。”
穆斐的臉色又沉了幾分,道,“時至今日你仍不信我待你真心,給你下毒之事是父親……你太過聰慧,他是怕你聯合外人對付我們,可我說過,待大業成了,你與我成親,我必會求父親給你解藥的。”
這種話穆知離已聽了無數回,早已麻木,應付穆斐始終隻有那一句話。
“世人皆知,穆知離乃安定候府七公子,與世子乃是血親手足,違悖倫常之事世子不該做,畢竟侯爺不止世子您一個兒子可繼承大業。”
所謂的手足情深不過是旁人的暗自揣測罷了,而三年前忽然冒出來的七公子穆知離不過是個適合活下去的身份。
她是謝瑤華,可除了至親之人,無人知曉這個名字。
在成為穆知離之前的十六年裡,她與兄長共用一個身份,一個名字。
謝重華。
三年前,父親遇害,母親殉情,兄長重傷昏迷不醒,而她陰差陽錯成了穆知離。
穆九霄救她是要她為他所用,為了全然控製她,除了給她安排新身份,在救她時亦在她身上做了手腳,她的生死捏在穆九霄手裡。
穆九霄想要的人是謝重華,救了之後才發現‘謝重華’竟是女兒身,驚訝之餘又有了新的謀算。
穆斐意外得知了此事,之後待她的態度也與之前大不相同了。
又一次被拒,穆斐沒了先前的氣度,冷笑道,“你與錦繡山莊那位的事最好莫要被我抓到把柄,否則便不隻是嚇唬一下便能了事的,你記住,你隻能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