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2(1 / 2)

禪院甚爾緩慢地轉動了一下眼珠,懷疑自己聽錯了,他盯著加茂憐好一會兒,才發現這個小鬼並沒有開玩笑。

“你說什麼?”他再次確認。

“我和你住一個房間。”加茂憐揚起眉毛,“這句話裡有哪個字你聽不明白嗎?”

禪院甚爾吊起那雙厭世的三白眼,深深地看了一眼麵前的少年。

“啊,那既然是一個房間的話,事情就圓滿解決了。”服務員怕還有變故,趕緊鞠躬道歉,“為了表示歉意,一會兒我們會為您送上精致的燭光雙人晚餐,並且免除後麵幾天的房費,實在是不好意思!”

加茂憐頓了頓,“啊……不,那個燭光晚餐就……”

“請彆擔心,都是免費的!”服務員迅速強調,“這都是川島旅店對客人您補償!出現那種可怕的意外真是不好意思!”

“不,我的意思是——”

加茂憐話音未落,下一瞬間頭頂的金毛差點炸起來,禪院甚爾不知什麼時候貼了上來,這家夥裝出一副無比熟稔的模樣,用胳膊攬住他的腰,將還處於虛弱狀態的少年半擁入懷中,他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那就麻煩你們了。”

不愧是情侶酒店,服務員立刻露出全部都明白的表情,比了個OK的手勢微笑著離開了現場,留下一句:“祝客人玩得愉快!”

加茂憐:……

加茂憐轉身踹了個空,禪院甚爾早就料到他會惱羞成怒,敏捷地躲開了攻擊。

“喂喂,是你說的要和我一起睡覺。”男人又躲開一記拳頭,箍住憐蠢蠢欲動的手腕捏了捏。

加茂憐沒能掙脫掉,他震驚地反問:“我什麼時候說要和你一起睡覺?我隻說和你住一間房好嗎?”

“不是一個意思嗎?”甚爾漫不經心地抓了抓後腦勺的頭發,“我還從來沒遇到過和我一間房還不和我睡覺的人。”

加茂憐還沒來得及反駁,他又說:“但上次免費機會失效了,這次我要收錢。”

“你真是個人渣啊!”

“玩dirtywords的話要更貴一點。”男人從善如流,虛偽地說,“畢竟我是一個有素質的人。”

加茂憐驚駭地瞪著他,禪院甚爾嘴角上揚,笑得肩膀都抖了起來,這時候他終於放開了少年,明顯剛剛的話都是在逗他。

總之,當服務生推著浪漫的燭光晚餐敲響房門的時候,加茂憐已經和禪院甚爾暫時休戰,他抽出一把小刀,刀刃向上插大床中央,寓意誰越界誰被捅。

其實加茂憐想直接打地鋪的,但酒店裡沒有睡袋,也不能加床墊,隻能多要一床被子湊合一晚上。

禪院甚爾對加茂憐的幼稚行為不置一詞,反正睡都睡過,他根本就不在意。

房間門打開,服務生說了一聲“打擾了”推著餐車進門,在看見床上那把刀的時候嚇了一跳,提醒道:“客人,玩的時候還是要注意安全,享樂適度啊。”

不知道這家夥聯想到了什麼東西,加茂憐麵無表情,根本不願意去深究,冷漠得拒人千裡之外。

禪院甚爾懶洋洋地坐在單人沙發上,單手撐著腦袋,另一隻手翻著手機上的委托郵件,也沒說話。

服務員心中一涼,心想這兩個客人絕對不是什麼等閒之輩,外麵那些隻會用小道具助興的小情侶比起這對差遠了,這種寒意刺骨的雙S氣場,服從vs征服之間的困難抉擇,不用想都知道今晚絕對是一場爭相馴服的惡戰……得提醒夜班的人隨時注意,萬一收到求救信號立刻撥打急救電話,畢竟刀都拿出來了,誰知道這兩個能玩多大……

加茂憐深深地歎了一口氣,看服務生臉色變了又變,由驚詫到恭敬再到苦惱,最後蕩漾起一臉詭異的甜蜜微笑。

果然是被誤解了吧……真想把禪院甚爾宰了,要不是之前說那些令人誤會的話,根本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在房間裡和一個男人麵對麵吃燭光晚餐,這算什麼,禦三家叛逃人士的邪惡團建?

服務員已經將菜品布好,點上蠟燭,還在花瓶裡插了一朵嬌豔欲滴的紅玫瑰。

太多餘了。加茂憐絕望地閉了閉眼。

“今天的前菜是伊勢龍蝦南瓜蒸蛋、梅漬銀杏果和蟹肉鬆茸芝士濃湯。”

“主菜有黑鬆露吞拿魚塔塔配赤海膽刺身、生雞蛋牡丹蝦塔塔配三文魚籽、北海道仙鳳趾生蠔刺身、照燒鵝肝鰻魚卷配法蔥、味增醬烤黑鱈魚以及m5和牛丼飯。”

“甜品有新鮮的夕張蜜瓜、柚子醬金箔冰淇淋以及白色戀人巧克力慕斯蛋糕。”

“餐酒為來自勃艮第的黑皮諾紅葡萄酒。”

他將冰好的酒瓶從冰桶裡取出,用毛巾擦乾上麵的霧氣後,啵地一聲打開了木塞。

紫紅色的酒液深沉而清透,在幽幽燭火下緩緩倒入醒酒器中,發出清脆悅耳的敲擊聲,像一灘軟化的紫水晶。

加茂憐看著這一桌美食,忽然覺得燭光晚餐也沒什麼不好的。

服務生在介紹完菜品後就識趣地退場,走之前還說:“如果需要收餐具撥打前台服務電話就行,如果不需要打擾,也可以將餐具放在房間門口,會有人專門來收拾。”

等對方把門一關,加茂憐立刻掐滅了蠟燭,自顧自坐下開始用餐。

短短幾秒,浪漫氛圍消失得無影無蹤。

“有點良心吧小鬼。”禪院甚爾在他對麵坐下,“要不是我答應下來,你現在就隻能去餐廳吃兒童套餐——速凍牛肉生菜漢堡配鹹味薯條,佐餐一杯成長快樂熱牛奶什麼的。”

他叉起一塊鰻魚卷囫圇塞進嘴裡,將幾千塊的食物吃成了章魚小丸子路邊攤。

禪院好像天生就有這種能力,分明是從禦三家出來的,卻在他身上看不見一點大家族的影子,有時候通達世故,圓滑得要命,有時候又能把人氣炸,不知道經曆了什麼才磨練出這樣一副德行。

盤子裡的菜一點點消失,就算是幾個小時前才吃過拉麵,加茂憐顯然還能乾下去一頭牛,高中男生似乎在胃口這方麵沒有底線,連禪院甚爾都自愧不如,他說:“你看上去就像餓了一個月。”

加茂憐將蛋糕咽下肚子,沒反駁,隻說:“我確實餓了一個月。”自從搬到出租屋後,加茂憐天天以廉價麵包和折扣飯團度日,就沒怎麼吃飽過。

“真可憐。”禪院甚爾不帶絲毫感情地感歎了一句,這種語氣讓人覺得他既像什麼都沒放在心上,又像真心實意地在嘲諷,可無論是哪種都又欠又嘴臭。

少年潔白的犬齒紮進蜜瓜裡,果汁四濺,浸入味蕾,乾脆利落的勁就好像剛剛咬的是男人的脖子。

叮咚——

響亮的短信提示音在房間中響起,禪院甚爾嘖了一聲,抬頭對加茂憐說:“催債的來了,上麵說,你還有二十二個小時。”

“看來我們倆優哉遊哉地在房間裡享用燭光晚餐讓他很不滿啊。”加茂憐愜意地吃掉最後一勺冰淇淋,“第三次威脅了,他看起來很著急。”

“第三次?”禪院甚爾揚眉,“房間裡的血跡也是?”

“我猜是那家夥乾的。”加茂憐肯定了禪院的疑問,“從我們回到旅店開始,他就一直在監視我們,包括送信、轉賬、我回房間……這一係列動作都是有時間順序的,那家夥隻要安排得當,就能造成層層遞進的心理暗示,先利誘造成你我內訌,再威逼我放棄委托,換一個心理承受力差的術師早就撂挑子不乾了,這樣就能順理成章地讓你來完成接下來的事情——”

禪院甚爾感興趣地盯著加茂,沒想到少年能從中推理出這麼多信息。

“我猜一個人接兩個目的相反的任務,在地下組織裡是要被拉入黑名單的吧,所以你當初把尋找人麵犬的任務給我,而你自己則準備撿漏抹殺——他這樣把我嚇走,又給你提高一倍的賞金,就是在逼你放棄另一頭的委托。”

加茂憐幽怨地瞪著男人,“所以果然造成這一切麻煩局麵的人還是你。”

麵對指責,禪院甚爾沒有一點愧疚心,他撐著臉,表情比誰都坦蕩。

“更何況我昨晚不是還發現了牆壁裡的怨氣嗎?”加茂憐指腹叩著一旁的牆壁,就像劃過無聲的黑白琴鍵,咚咚作響,他瞥向甚爾,“你的委托人大概率是這家旅店的老板或投資人什麼的,他非常熟悉旅店中的環境並且能夠自由出入每個人的房間,他已經察覺到我昨晚把符紙揭下來過,因此無論我繼不繼續這個委托,他都會想方設法將我趕走,避免我發現他藏起來的秘密。”

“而且他還知道我暈血的這個細節,才做得那麼惡心。”加茂憐開口,“看來專門針對我做過一番調查。”

“你暈血?”禪院甚爾詫異地挑了挑眉,雖然知道加茂聞到血味臉色不好,但論這小鬼用赤血操術砍他時那心狠手辣尖酸刻薄的動作,一點兒都不像暈血的人。

“啊,那個。”加茂憐頓了頓,“我確實對血很敏感,當初在高專為了避免接到一些惡心的任務,每次都表現得比較過頭,所以認識我的人都誤以為我暈血。”

聽到含糊的解釋,禪院甚爾隻是點了點頭,他對任何人私底下的過往都不感興趣,他唯一關心的是委托賞金能不能拿到手。

“聽起來你好像並不著急啊。”他的注意力被加茂憐的眼睛吸引,金燦燦的虹膜在黯淡的燈下透著冷色的反光,有點偏藍或者偏紫,帶著狡黠的味道。

這是一種收斂得剛好的張揚,即便少年不發一言,臉色看起來寡淡得像死了全家,那雙眼珠卻始終在煥發著“沒想到吧我知道的超多”“我已經看透一切啦你好奇嗎”“你隻要開口問我我就全部告訴你”一類得意洋洋的光彩。

禪院甚爾將手搭在椅背上,慢吞吞地開口,“你有計劃?”

那雙眼睛瞬間亮了,不過它們的主人似乎不知道自己的眼神已經出賣了他此時的心情,語氣十分寵辱不驚,“當然。”

“哦?”禪院甚爾捧場。

“還記得青野理紗的外婆說過嗎?在理紗出事之前,她的精神狀況非常差勁,不僅拒絕外出活動拒絕人際交往,還會產生驚悸失眠焦慮等心理問題。”加茂憐豎起一根手指,“根據經驗,這種突然造成的、極其負麵壓抑的狀態,通常可以判斷為詛咒纏身。”

“簡而言之就是,她被詛咒了。而詛咒她的,就是她曾經在錄音中親口承認遇見過的那隻人麵犬。我猜,在青野理紗不知道的情況下,她與人麵犬結成了束縛,她答應了對方什麼事,被索取了積極情緒。”

禪院甚爾對加茂憐的推測很感興趣,他問:“你怎麼知道有束縛這回事?”

“因為我上午遇見的那隻就是。”加茂憐回憶了當時的場景,“那隻人麵犬偽裝成被泥石流掩埋的人類,讓我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