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著衣服沉默半晌,加茂憐緩緩地從溫泉裡浮起來,拎著浸濕的短袖衫,金發濕漉漉地黏在臉上,神情又憤怒又茫然,像一隻毛發濃密的漂亮河童。
他順手捋了把額發,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以及一雙銳利的眼睛,眸裡窮凶極惡的神采好像要把禪院甚爾碎屍萬段。
“你發什麼神經?”加茂憐氣笑了,啪嘰一聲,反手將衣服扔回岸上,他從溫泉池裡站起身,抬手攏起發梢,將水從頭發裡擠了下去,動作肉眼可見的煩躁。
加茂憐甚至懷疑禪院甚爾剛剛那一下把水弄進了他的耳朵裡,又揉又晃了好一會兒,還用了火烤,才弄乾腦袋上的水汽。
他就這樣毫無防備地站在池子中間,熱騰騰的水流從發梢滑入鎖骨,淌過少年結實的胸膛,又沿著腹肌的溝壑和隱約透出皮膚的血管向深處滑動,洇進短褲的鬆緊腰線裡。
禪院甚爾麵對少年如此不諳世事的舉動,微微偏過了頭,將注意力轉到了手中裝著氣泡蘇打水的玻璃杯上。
水珠掛壁,涼氣漸漸散去,男人提起杯子一飲而儘,體會冰鎮的碳酸水浸入口腔滑進喉管帶來的暢快。溫泉池中的乳白色霧氣蒸騰而起,他背上隱隱浸出了一層薄汗,泡到這種程度就該起身回去了。
他剛放下杯子,就聽見背後有晃蕩的水聲,池底的水流飛快地向他湧來,禪院甚爾沒躲,想看看這小鬼要乾什麼,下一秒他被仰麵扣住了脖頸,一股大力襲來,男人的腦袋被狠狠地摁進了水裡。
加茂憐麵無表情,他一貫奉行仇要當場報的原則,手臂繃緊使勁往下壓,一手反扣著對方的兩隻手腕,一手掐住人體最脆弱的脖子,想要被迫對方張嘴將肺裡的空氣排出去。
他都做好了惡戰一場的準備,但禪院甚爾仿佛根本沒有掙紮的意思,少年垂頭同男人來了個對視,男人的眼窩偏深,墨綠的虹膜在水中顯得更加深邃,漆黑如夜,但即便是溺水也沒有一絲慌亂,他嘴角甚至彎起了一個若有若無的弧度,好像在嘲笑加茂憐的幼稚行徑。
加茂憐臉色一沉,捏住了禪院甚爾的下頜,手肘抵住他的胸口下壓,逼迫他嗆水。
男人順從地撐開唇角,水流將這個過程襯得十分緩慢,少年看見了他咧開一嘴白牙,氧氣氣泡從口中擠出。
加茂憐心臟重重一跳,頃刻間視線天翻地覆,池邊昏黃的燈光和水波混雜在一塊,黑發和金發糾纏沸騰,粗糙的指腹同白皙的肌膚相稱,心跳被淹沒在瀝瀝的水聲中,透過骨頭直接傳進了耳膜。
咚咚……咚咚……咚咚……
禪院甚爾輕易掙開了加茂憐的桎梏,順手反剪住對方的胳膊,掌心捂住了他的口鼻。
“會嗆水哦。”男人提著少年的下巴,將他拉出水麵,語氣間充滿了惡意,好像在戲弄他,下一秒又將人推進了水中。
常握武器的指節上布滿了繭子,他故意用粗糲的指腹重重撚過加茂憐的唇瓣,剮蹭脆弱的皮膚,直到撕扯出點點血珠。加茂憐感到了疼痛,用力地掙了一下,被男人用膝蓋抵住背心,徹底壓進了池底。
他的指尖從唇角滑到頸部,在少年凸起的喉結處打轉,緊緊摁住他動脈的位置,感受對方在水下掙紮的慘狀。
溫泉的池水是不斷循環的,赤血操術不能用,加茂憐非常謹慎,不會傻到在這種地方留下自己的血跡。而火焰——就算孔雀瞳的火能夠在水下燃燒,也是在燃燒加茂憐自身的咒力,除非他把這鍋池子煮沸,否則基本傷不了禪院甚爾。
再強大的法師,在藍條被鎖的時候,遇見坦克型狂戰士也無能為力。
命脈被人捏住,加茂憐全身都繃緊了,在禪院甚爾將指腹碰到他唇角,並試圖往裡鑽的時候,少年心下一沉,張嘴狠狠地咬住了對方的指頭,牙口非常尖銳,犬齒一下就刺進了指腹中,嘗到了鐵鏽的味道。
他聽見禪院甚爾嘶了一聲,罵道:“又來這招,你真是小狗變的麼?”
男人鬆開加茂憐的胳膊,拍了拍他的臉頰,示意這隻金毛小狗住口。
加茂憐在水下無聲地呸了一口,翻身而起,抬手握拳,直衝男人英俊的臉蛋而去。
禪院甚爾舉起小臂,擋住了少年的攻擊,又在加茂憐伸手碰他手腕的紅繩時飛快地拽住了他,“打不過就用武器,好卑鄙。”
“和你打架還要考慮卑鄙不卑鄙嗎?”加茂憐出言諷刺,順勢向男人撲過去,以掌作刀敲他的狗頭。
然而就在他下手的某個時刻,禪院甚爾忽然一滯,沒有抵擋的動作,就這麼硬生生地接下了一掌砍刀。
加茂憐聽見他腦袋上咚的一聲脆響,愣了愣,差點以為自己把這家夥真的開瓢打成傻逼了,可下一刻,他麵色微變,才驚覺自己不知在什麼時候坐到了男人的腰上。
“……”
“……”
洶洶的氣勢瞬間偃旗息鼓,加茂憐同禪院甚爾錯開視線,他尷尬地想要退後,才挪了不到兩公分,就聽見禪院甚爾在他頭頂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大手掐住了他晃晃悠悠的腰部。
“彆動,小鬼。”甚爾咬牙切齒,黏膩的液體從他的黑發深處淌到了太陽穴上,沿著他的眉骨往下落,滴入熱滾滾的溫泉池中。
加茂憐臉上閃過一絲錯愕,一時不知道自己應該關注這家夥滿頭的鮮血,還是關注某個膈應人的地方。
他屏住了呼吸。
敵不動,我不動。
禪院甚爾還沒來得及鬆口氣,很快就意識到自己錯了,加茂憐確實不動了,但晃眼的皮膚就在他麵前不到三十公分的地方,發梢的水還在不斷地往下淌,像指路的動態標記,從眉眼到唇角,從喉結到鎖骨,從鎖骨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