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夜, 阮苓苓輾轉反側, 整個晚上幾乎沒怎麼睡著,各種冥思苦想。
裴明榛和邵錦淑到底有沒有關係?有的話是哪種?以後會不會出現各種狗血的刺激點?
信息量實在有限, 她沒想通,但有個事後悔了,非常後悔。
今天震驚過度,一時沒控製住,在邵錦淑麵前露出來了。同在一個屋簷下住這麼久,彼此是什麼人心知肚明, 邵錦淑不可能放過這個機會,肯定要搞她啊!
無利不起早,所有蟄伏都是為了蹦得更高, 得到更多的東西……邵錦淑的行為習慣太明顯, 她想過好日子, 為此願意拚儘所有。之前討好東昌伯夫人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最近不在這麼乾, 證明她換了方向,看上誰了……還用說?
這院子裡唯一值得她看上的隻有裴明榛一個人!
邵錦淑可不像彆人眼瞎心盲, 隻要認真觀察對比,誰有能力值得托付很快就能看清楚, 並且很快會為此付諸努力實施。不說彆的, 看她三番五次攔路裴明榛,以及對自己的提防惡意,阮苓苓怎會不明白?
不管同是表妹, 寄人籬下的微妙身份,還是情敵立場,她們兩個都不可能和平相處。
結果呢,她竟然犯蠢,在這節骨眼露了馬腳,把把柄遞過去了——邵錦淑不借此機會大鬨特鬨才怪!
阮苓苓希望自己是一個善良的人,不願意第一次見麵就把人往壞裡想,所以最初對邵錦淑的態度很溫和,可天長日久,知道對方是個什麼樣的人了,她怎麼可能還那麼傻沒腦子,任彆人來欺負?
沒有人會永遠保持理智清醒,一個錯誤不犯,認真檢討糾錯,思量對策,以後不再犯就是了。
阮苓苓認真審視自己的錯誤後,開始想,邵錦淑會怎麼對付她?
正麵競爭不可能。
裴明榛明顯對邵錦淑沒有好感,邵錦淑爭取不到裴明榛的感情,起碼現在爭取不到,跟她比好感,邵錦淑差了好大一截,她也不會讓這件事情發生,肯定會把大佬霸的牢牢的!
而且……用慣了旁門左道,暗裡手段的人,成事總是太容易,已經不喜歡,或者不習慣不適應正大光明的競爭,所以這一招,一定是來陰的。
阮苓苓開始想各種暗害女人的招數。
未出閣的姑娘,名聲似乎是最簡單也最有效的方法,邵錦淑會陷害她嗎?像當初餘姨娘和裴芄蘭利用王衍那樣對付她?可細一想,並不容易。
陷害她名節,一定得找個男人吧,找誰能保證不露形跡口風?裴芄蘭當時利用王衍,因為王衍被她迷的五迷三道,聽話好擺布,現在的邵錦淑,身邊沒有臂膀,也沒有可以信任依賴的心腹,這找人,內外聯絡使銀子,哪樣都不是小事,再加經過上次之何正元的事,不管方氏還是彆人盯她都盯得都很嚴,這種事不可能被她做成……
等等!
不對,阮苓苓突然想起來,她發現‘豆豆’是邵錦淑小名,反應有點大,但邵錦淑應該不知道為什麼?
陡然坐直,細細回想邵錦淑當時的每個表情,每個細節,阮苓苓確定,這件事邵錦淑並不知道!邵錦淑不可能知道她在想什麼,忌憚什麼……或許她不用那麼悲觀,沒準隻是個誤會,邵錦淑和裴明榛之間並沒有事!
阮苓苓瞬間開心,眼睛都笑彎了。
可邵錦淑很聰明,她不懂,但她會想,她會猜她為什麼會有這種反應……然後製定計劃。畢竟打蛇七寸最省時省力。
阮苓苓猜,大約不多久,邵錦淑就會來試探她。
所以現在的自己,做多錯多,越是驚慌失措,越是會容易讓對方探知到更多。
阮苓苓無比淡定,心內嗬嗬,她已經傻了一次,不會再傻第二次。
姓邵的你儘管放馬過來,這一次要是被你成功,我阮苓苓的名字就倒過來寫!
阮苓苓安靜了下來。
她其實可以謀劃害人的計劃,但她不願意。邵錦淑固然罪有應得,可她不想變成和她一樣的人,也不想把身邊的人拉扯進來,一個個全部染黑。她想做一個勇敢溫暖的人,這個目標永遠不會變。
阮苓苓死死按住自己想要變黑的爪子,腦子裡想過所有這種情況下的害人可能,心靜的不能再靜,甚至開始關注邵錦淑的動向。
然後就發現,邵錦淑很厲害啊!
竟然和二表哥裴明倫走得很近!
阮苓苓記憶裡,邵錦淑很會做人,話說的相當漂亮,把三表哥裴明昕哄得很高興,裴明昕很重視她。對二表哥裴明倫,她反倒不是那麼上心。
這很容易理解,裴明倫是方氏親子,不管本身資質如何,方氏對他都懷有莫大的期望,婚事更是慎中之慎,容不得半點錯,邵錦淑不跟他走近是應該的,走的太近,第一個容不下她的就是方氏。
可現在邵錦淑背著方氏和裴明倫這麼近……是準備破釜沉舟,孤注一擲?
可惜兩個人說話總在開闊地方,下人們都站的很遠,知道他們有避嫌,並未發生逾矩行為,卻不知道他們都說了什麼……
阮苓苓的盯梢動作很隱秘,因為綠柳的奇妙失蹤,院子下人大換血,她做這樣的事反而比邵錦淑更加方便,就算有下人們發現了,也不會去告訴邵錦淑。
邵錦淑因此也沒發現阮苓苓的半點異常。
可這不可能!
邵錦淑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摳著手指甲,眼底一片怨毒。
阮苓苓那天反應明明那麼大,不可能不在意,豆豆,這個她非常討厭,沒半點氣質的小名,一定在某種意義上對阮苓苓很重要,很威脅!
為什麼這麼久了還是沒半點動向!難道阮苓苓在防她?
不,阮苓苓應該沒有發現……或許,沒有異常動向也是一種方向。阮苓苓一直在家沒出過門,所以一定不是小郡主徐紫蕙之流,那除了裴明榛,還能有誰?
邵錦淑冷笑。
你以為不動我就沒注意了?
你不動,我照樣可以試探你。
於是某一天,兩個人在外麵的茶樓,偶遇了。
邵錦淑使人來請阮苓苓。
阮苓苓抬頭看了眼樓上微笑以對的邵錦淑,也回了一個優雅又從容的微笑。
誠然,二人話不投機半句多,恨不得老死不相往來,但在外人麵前,總要客客氣氣把場子圓過去,不然彆人怎麼看?有人不要臉,裴家還要臉呢。
再者阮苓苓也不怕她。
大大方方提著裙角上樓,拐到雅座小間,阮苓苓笑容要多甜有多甜,要多乖有多乖:“難得邵姐姐有此閒情雅致,請我吃茶。”
邵錦淑:“既得偶遇,便是緣分,今日碧羅春著實不錯,我品來甚是適口,妹妹該當一賞。”
二人對麵而坐,臉上是同樣的笑,姿態是同樣的優雅,可惜氣氛很是尷尬,寒暄過後就是無窮無儘的安靜,靜到壓抑。
誰都想表現的親切溫和,降低對方的心防,誰卻都沒有放鬆一分。
茶樓側席,有歌女輕彈小調,淺淺低吟。
“滿城煙水月微茫,人倚蘭舟唱。常記相逢若耶上。隔三湘,碧雲望斷空惆悵。美人笑道:蓮花相似,情短藕絲長……”
邵錦淑眼眸一轉,素手執袖,優雅的給阮苓苓倒茶,似是隨意起了個話題:“這個曲子蠻好聽。”
阮苓苓點了點頭:“唱的還不錯。”
這是一首《小桃紅》,吳儂軟語,最是惹人情思。
可觀邵錦淑的作態,就不一般了,微紅的臉頰,做作的表情動作,處處透著刻意強調的‘矯情’,就是故意讓人往歪裡想……
再一想,這首小調寫的是什麼呢?強調了情人初識時的美好,短暫初遇卻一生難忘,後天各一方,兩地分離相見無期,但真正相愛的人不會因為相隔兩地淡漠了感情,此愛綿綿無絕期,有情人不在朝朝暮暮……
這是在暗示什麼?
阮苓苓要聽不懂才怪了!
邵錦淑又說話了,暗示意味更足:“妹妹有沒有想過,大表哥為何直到現在都不成親?”
阮苓苓心說我才不上你的當:“因為算命的說——”
“妹妹可彆說是因為那勞什子批命,沒人信,大表哥自己也不信。”邵錦淑這一微笑截話,反倒顯的她大氣了。
阮苓苓小脾氣就上來了:“嗬,總歸不會是為了你。”
他是在等著我呢!
小姑娘臭美的想。
邵錦淑卻突然臉紅,纖白素手貼向自己的臉頰降溫,神情裡有驚訝也有羞赧:“原以為阮妹妹還小,不懂這麼多,不想……竟然這般敏感。”
阮苓苓差點一口茶噴出來,不住的反胃。
竟然順著她的話就認了,可真是好大的臉!
看到阮苓苓失態,顯然相當重視,邵錦淑心下明白,沒錯的,這條路一定沒錯!
於是她更來勁,蹙眉低眸,神情惆悵,聲音也跟著惆悵起來:“阮妹妹隻知我家道中落,可知因為什麼?我父之前也是做官的,主理地方錢糧,後遇奸人陷害,被他人冤枉帶累……”
“這許多年來,我生活不易,連這些仇都不敢記得,生怕招來更大禍端,不想有人記得,刑部舊案一個個翻過,戶部銀糧貪汙一個個清查……多年前短暫一遇,我並未放在心上,現在方知,原來感情並不會變,一瞬間的心動不會變,有人記得……”
阮苓苓差點吐出來。
邵錦淑這是在暗示她,裴明榛的所有行為軌跡全是為了她!因為心疼她過的不好,想要為她們家翻案?兩個人還有初遇,還有心動,是有情人?
如果她真是那種純真無邪的小姑娘,平生第一回,一頭紮在一個人身上,喜歡又不好意思說,患得患失,還沒有真正邁出勇敢的一步,被人這麼一哄——不可能沒有疑問,心裡會有顆不應該的種子紮根發芽,麵對裴明榛時會沒有勇氣,然後越來越退縮,直到感情變淡。
多少真愛,就是被這些炮灰們這麼搞掉的!
多少誤會,就是因為這些炮灰太會挖牆角!
可惜,她是阮苓苓。
呸!信你才怪!
我要使勁找裴明榛事使勁多好,什麼話說不清,非要跟你生氣糾纏,多浪費感情!
阮苓苓手指輕點桌麵,直接點明:“邵姐姐的意思是,大表哥所有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嘍?”
有話彆藏藏掖掖的各種暗示,有本事說明白!
邵錦淑略驚訝,手指收了回來:“我可沒這麼說。”
自己說的話都不敢承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