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鞭炮齊鳴,鑼鼓喧天,根本不需要通知,整個公主府就熱鬨了起來。
新郎上門迎親了!
安平公主急著趕過來,檢查阮苓苓這邊準備的怎麼樣,一看就更急了。
“怎麼這時候了還沒穿大衣裳?鳳冠也沒戴?趕緊的,你你你,快點把衣裳拿過來,給姑娘穿上!”
“還有這口脂,怎麼花了?趕緊補一補!”
“不對,耳鐺!我特彆囑咐的那對耳鐺呢?盒子呢,怎麼找不著?快快快,給本宮找!”
安平公主一向從容典雅,很少看到她慌亂,阮苓苓也是第一次見,一時間都愣住了。
“都愣著乾什麼,乾事啊!”
公主威儀一擺出來,沒人敢不聽,大家趕緊繼續忙了。
氣氛一時喜慶又熱鬨。
阮苓苓微笑著任大家幫忙,笑著笑著,不知怎麼的,眼睛就有些霧霧的。
本以為到了陌生的時空,從此就是孤孤單單一人,彆人的一點點好感,一點點羈絆,她都十分珍惜,沒有想到,她也能有這樣的熱鬨……
這樣的親切溫馨。
有公主乾娘,有對外事從不關心眼睛裡隻有公主的駙馬乾爹,有傻乎乎的小郡王哥哥,有總是口不對心的小郡主姐姐,還有馬上要嫁的那個男人,在這個古代,她不再是外人了吧。
她有了不管怎麼樣,都可以回去的地方。
阮苓苓看看公主,再看看已經走到母親身邊安慰的小郡主,不知不覺,眼淚就掉了下來。
安平公主看到就更急了,又急又心疼:“這是怎麼了?可是哪裡難受?頭冠太緊?還是耳鐺太重?我的乖女,你忍一忍,一會習慣了就好了,這些都是吉祥,帶福的,戴上就不能摘,乾娘一會兒悄悄的同姑爺說說,讓他禮一成,就先幫你把它們去了好不好?”
她這一哄,阮苓苓眼淚掉得更凶。
“出息!現在就哭,一會可怎麼辦?”小郡主說話依舊不怎麼溫柔,可她仔細替阮苓苓整理衣領,袖子,小心調整頭冠的位置,試圖讓她更舒服一點。
大家都在心疼她,她卻讓大家擔心了……阮苓苓用力止住眼淚,甚至屏住呼吸,可還是不行,淚停不下來。
喜娘趕緊過來打趣:“恭喜公主賀喜公主,這女兒是個孝順的,離不得娘呢,日後定福澤綿延,子孫滿堂,沒準過不了一年,就抱著大胖孫子看您來呢!”
安平公主聽了這話十分高興,看向阮苓苓的眼神更加慈愛:“那我就等著了!我乖女生的小子,一定好看!”
阮苓苓這下哭不成了,隻有害臊,一張臉紅紅的:“乾娘……”
隨著安平公主的笑,房間裡一派喜慶。
新郎官雖然過來親迎了,但吉時未至,喜娘們都盯著時間呢,妝已上好,內裡幾層衣服也穿好了,就差外麵的大衣裳,鳳冠霞佩,一會也就收拾得了。
耳鐺自是沒丟的,好好的戴在阮苓苓耳上。
她人長得不太高,耳垂卻肉肉的有點大,頗有福氣,一般的耳飾戴在她耳朵上都顯小氣,公主手裡出來的東西倒是正好,優雅富貴又合適。
安平公主拉著阮苓苓前後左右看了一圈,再滿意也沒有了,話音柔柔:“這外頭的事,你不要顧慮太多,你叫我一聲娘,我就一輩子都是你娘,有什麼不開心的就說,不順心就回來住,知道麼?凡事有乾娘給你做主。”
阮苓苓眼睛又有些酸。
小郡主拿著個小粉撲給阮苓苓補額邊的妝:“真的來不及了,不許哭,再哭都沒時間補妝了,你是咱們公主府的人,看誰不給麵子,姓裴的要是敢欺負你,我就——”
她想說打死,可今天大好的日子,說這種話不吉利,隻得憤憤住口。
隻是話說不出來,憋的難受,小郡主表情就有些一言難儘。
阮苓苓第一次看到表情這麼豐富的小郡主,笑出了聲,抱住小郡主的腰:“我舍不得姐姐……”
小郡主擔心弄花了她的妝還得補,這次沒任她胡鬨,抵住她的肩把她推開,麵無表情:“不許把粉蹭到我身上!你可彆禍禍我了,趕緊坐上花轎,禍禍姓裴的去!”
阮苓苓不管,還是用力的抱住了她。
今天開始,她有兩個家了,一個是公主府,給她溫暖依靠,給她細心照顧,一個是裴明榛,給她結實臂膀,給她心之安處……
她好幸運,也好幸福。
感謝上蒼讓她來到這裡,感謝所有,讓她遇到這些人。
這邊剛收拾好,外邊就開始唱催妝詩了。
這回敏感的不是安平公主,是小郡主:“怎麼回事,這麼快?”
她那蠢哥哥沒攔住?
正好白玉過來稟報,絲毫不敢瞞,輕聲說了:“新姑爺拿了夢黃粱話本最新續章,郡王爺就……”
夢黃粱在京城有很多擁躉,小郡王就是其中一個,還是超狂熱的那種,被一篇最新續章拿下,說實話小郡主並不覺得奇怪。她奇怪的是,‘夢黃粱’人在自己手上,在她們公主府,這一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誰都沒見過,裴明榛在外頭,離的遠遠,有什麼新章出來,怎麼公主府沒發現,裴明榛偏偏有?
小郡主盯著夢黃粱,也就是阮苓苓本人,目光相當犀利,這事兒太明白,她們中間出了一個叛徒!
阮苓苓心虛的垂下了頭。
小郡主深深呼了口氣,行吧,你今天大喜,就饒了你,女生外向就外向,這賬回頭再算,至於裴明榛麼——
心內冷笑一聲,小郡主安排白玉出去放話:“姓裴的不是狀元出身,才華很厲害麼?讓他做催妝詩,多多的做,間隔時間長了不算,吉時未到,咱們阿阮懶得嫁人,還沒梳妝完呢!”
白玉匆匆的就出去辦事了。
外頭果然一堆人在起哄。小郡王拿到話本續章,失去了戰鬥力,沒關係,還有其他皇親宗室,以及狐朋狗友。
小郡王愛交朋友,也不拿架子,人脈相當廣闊,上到皇親國戚,下到販夫走卒,什麼人都有,人多了,招數就多,結成一隊攔著新郎的迎親隊伍,裴明榛還真是一時半會兒過不去。
不過裴明榛這邊也不是沒有人的。
他交朋友不靠各種籠絡,全靠人格魅力,進朝為官這麼久,他懟過太多人,也救過很多人,本身心智堅定,能力超強,不管什麼難事,隻要朋友們問上門來,他都能給出解決辦法,慢慢的,身邊人越聚越多,文的武的老實的不老實的,也是什麼人都有。
專管賣力氣的就護著裴明榛,偶爾按搓搓推一下公主府的人牆;鬥嘴皮子的笑眯眯一張臉,嘴滑的不行,說說話來彆人都好接;似左公子此流,彆的不管專管撒錢,特彆賣力,紅包不要強勢的往外塞,但凡他經過之處,皆是坦途。
這年頭,還是錢好使!
新娘子屋裡出來傳話,說要催妝詩,就更難不倒這群人了,大半都是科舉出來的,做個詩費什麼事?很快,催妝詩不要錢似的往裡送,誇讚型著急型浪漫型什麼樣都有,你就說你喜歡哪種吧,要多少有多少!
負責默錄的小廝奮筆疾書,抬頭的時間都沒有,一首首詩就送到了阮苓苓的梳妝台前。
因為迎親隊伍太快,有些詩甚至沒辦法寫清楚是誰做的,小廝自己都沒看清。
阮苓苓卻一眼能認出哪首是裴明榛的。
傳聞燭下調紅粉,明鏡台前彆作春。不需麵上渾妝卻,留著雙眉待畫人。
這是在說,你根本就不需要化妝,快點嫁給我吧,眉毛留著我給你畫。
阮苓苓心裡呸了一聲,隻有這個男人才會這樣,大膽又撩人。
捏著自己的手指,眼睛時不時掠過這些詩,她心跳越來越快。馬上,她就要嫁給他了,伴在他身側,做他身邊的人,和他生兒育女,一輩子不離開……
神思抽離,眼前一切似乎變得朦朧,人們來來去去的腳步,各種熱鬨的聲音,她全部看不到也聽不到,隻靜靜坐著,任所有準備就緒,視野變成紅色,是紅蓋頭蓋了上來。
被喜娘扶到堂上,她看到了裴明榛的鞋子。
他和她一樣穿了一身紅,連鞋子都是,可大紅的顏色穿在他身上並不難看,也不局促,很是大氣。
她聽到了安平公主和駙馬同裴明榛訓話,都帶著笑,帶著祝福,並不嚴厲,裴明榛卻回應的很鄭重:“請嶽父嶽母放心,未來不管我在哪裡,她都會在,此一生,我絕不負她。”
阮苓苓又哭了,因為裴明榛的話,也因為要離開公主府,自此,再也不能回來長住。
喜娘在一邊說著吉祥話各種安慰逗樂,安平公主扶著小郡主的手,兩個人眼睛都有些微濕不舍,小郡王跳了進來,喜樂聲高亢不停,房間氣氛十分熱鬨。
就在這裡,阮苓苓感覺身體一輕,她被裴明榛抱了起來!
裴明榛也不說話,抱了她就走。
小郡王就急了:“不是,這怎麼回事啊,該我背的!姓裴的你搶親!”
跳著腳就追了出去。
裴明榛腳步更快,才不會給小郡王追到。
阮苓苓的視角,隻能看到裴明榛的下巴,緊繃又帶著些得意。
她知道的,他就是小氣,就是想自己抱她,不讓彆人碰。
兄弟背新娘上轎為的本就是一個好喻意,新娘子不能腳沾地,可新郎願意自己來,彆人不會攔,反而更祝福,接下來人家就是兩口子了,你攔什麼攔?找晦氣呢?
喜娘更是笑開了花,新婚夫妻感情好,也證明了她的福氣,一路上吉祥話不要錢似的往外灑,熱鬨有喜慶。
一路把阮苓苓抱到花轎上,裴明榛還是沒忍住,拉住她白白小手,親了下手背。
“彆怕,我就在前頭,嗯?”
阮苓苓臊的不行,推了他一把:“我沒怕!”
她就是覺得,被人看到一準起哄,太羞人。
彆人當然不會看見,裴明榛才舍不得把他的小新娘給彆人看,把各角度用身體擋的死死的,親完,把小姑娘安頓好,他才表情十分愉悅的走出來。
“放喜錢!”
他命令左公子。
左公子立刻揚手就灑,喜錢飛處,眾人哄搶。
鞭炮齊鳴,喜樂更響,迎新隊伍接到了新娘,開始往回走。
小郡王委委屈屈的蹭到了花轎邊,他是兄弟,不能背新娘出門,送嫁還是要的。
“剛剛攔門我沒出上什麼力,妹妹都知道了吧?”他小小聲和阮苓苓解釋,“真不怪我,姓裴的太鬼,用你的新話本續章勾我!他的麵子我不用給,你的麵子我當然要……妹妹沒生氣吧?”
阮苓苓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