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吃醋什麼的不存在的(1 / 2)

小窗憑闌,皓月高懸,冷梅清冽。

這是一個再尋常不過的冬日夜晚,安靜又疏冷。

不知誰起了興致,架起紅泥小爐,燃起了桔餅。小爐就是尋常人家會用的小爐,上麵放溫上酒,很快就飄出酒香,桔餅也是很樸素的大家都會有用的香餅,味道淡淺卻宜人,沒什麼雍容華貴的大氣,卻有幾分人間煙火的味道,味道一散開,房間裡頓時多了幾畝溫馨。

月影融進來,美人纖手做茶,人比景還美。

漫漫寒夜,就此變成了暖意溫香。

裴明榛進入廳堂,看到的就是溫婉動人的丹淑公主。

丹淑公主起身迎接,婉婉福禮,唇角勾出一抹暖暖笑意:“妾溫了一壺酒,不知合不合首輔大人胃口。”

裴明榛避開她的手,將大氅隨意掛在椅背上,掀袍就坐:“你是公主,不必如此。”

丹淑公主笑容未去,仍然十分典雅大方:“既來之,則安之,我既入了中原,此生唯願棲在你身側,該守的禮便要守,公主什麼的,從放下身份的那一日,就不會再提。”

她也坐下,拉起袖角,親手執壺,給裴明榛倒了杯茶。

袖子滑上去,是一截皓腕,女人的皮膚光滑緊致,如同上等美玉,每一個不經意的動作似乎都在不知不覺的吸引著男人的視線。

可丹淑公主隻是倒茶,斟酒,並沒有任何過於親近的動作或暗示,二人距離合情合理的近,不尷尬,不過分,甚至還有一點自尊自重的清高。

女人表現到這份上可以說是相當有魅力了,換了彆人許就心動了,心不動,眼珠子也會跟著動,可惜裴明榛不是彆人。

丹淑公主技巧性的展示了一番美色,把自己身上最漂亮最有自信的位置讓對方看到,比如手腕,纖腰,白皙後脖……對方一直沒有反應。

任何反應都沒有。

丹淑公主便改了套路,直接問裴明榛:“首輔大人覺得妾身可能入眼?”

這一發直球來的也好,有高雅矜持,也有大膽直白,大多男人拒絕不了。

裴明榛卻看都沒看她一眼,隻垂眸盯著杯裡的酒,仿佛那透明酒液才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可人,讓他移不開眼,說話聲音也是淡淡:“公主大約不知,中原男人審美與喻國不同。”

丹淑公主覺得自己被輕視了。

這種輕視還有對她所有努力全部否決的鄙夷,仿佛她就是一隻可憐的螞蟻,穿上自以為是,小家子氣的華服,以為能魅惑得了巨龍,實則世龍根本就沒把她放在眼裡。

臉上火辣辣的疼。

可她會就此服輸麼?

當然不會。

丹淑公主就著臉紅的模樣,不好意思的看了裴明榛一眼:“倒也是,妾身過來得急,沒置辦什麼衣裙首飾,對京城也不熟悉,打扮起來難免這裡不足那裡不好,惹人笑話,不知首輔大人……可否為妾置辦些衣裝?”

她相當聰明,這麼一說話,四兩撥千斤一般,仿佛之前裴明榛挑剔的並不是她這個人,而是她身上不大合適的衣服。還蹬鼻子上臉,問男人要東西。

哪個男人在女人麵前會小氣?不管喜不喜歡,說出去都不像話。

隻要他給了東西……她就可以借機再往前一步。

有來就有往,來往多了,就能有情。

裴明榛沒說話,丹淑公主笑道:“首輔大人不會這麼小氣吧?”

晃了晃手裡酒盅,裴明榛聲線低沉:“公主當真不準備走了?”

丹淑公主肅容:“救命之恩,不敢有忘,縱死也難報之萬一。你父親雖已過世,卻是個值得尊敬的人,他明明很瘦,不如我族人高大,卻能給人很多的安全感,如山嶽,如大海,厚重又讓人安心。我那時還未出生,不知恩人模樣,也不知危險有多恐怖,可有長輩和我娘經過一樣的磨難,上次也隨使團來了京城,回去了說,你長得很像他。”

她說著話,伸手往香鼎裡添了些香,談起往事,臉上滿是懷念:“恩人救我娘時,隻說是隨手之勞,不圖回報,可我娘發了大誓,說必要回報,恩人當時記掛著家裡的兒子,也就是首輔大人你,就笑著隨口說了句:‘犬子看起來跳脫,實則脾性難馴,恐以後難以尋得真心之人,若有緣份,你日後生了個女兒,也願往中原,希望能替我照顧他。’”

裴明榛緩緩眯了眼:“你說,我父親救過你娘。”

丹淑公主微微笑著,頭垂了下去,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父母之命不敢違,恩人當初隻是隨口之言,也沒留下什麼信物,我娘不敢有任何要求,卻又發過毒誓……我生下來命不好,隨著我娘四處漂泊,能活下來,長這麼大,後來又被王庭認回,全因我娘,此恩不報,不管我還是我娘,縱死不能瞑目。你若不信我,將我趕出去也可,但這份恩,我誓必要報的。”

提起已逝父親,又是自己不知道的事,少有男人能不激動,可裴明榛很安靜,安靜到幾乎沉默,什麼話都沒說,什麼表情都沒有。

丹淑公主想了想,又道:“你可是擔心皇上那邊?”

裴明榛突然看她:“皇上?”

丹淑公主苦笑:“我這樣的身份,不瞞你說,我父王意思是送我和親,進皇上後宮,這就是我的命。可皇上仁慈,我這般胡鬨他也沒罰……我就想,皇上皇後夫妻恩愛感情甚好,我如此抉擇,倒也算解決了他們的問題,你收了我,不必擔心皇上疑心,皇上那般信任你,定不會隨意就……”

裴明榛眼皮垂下,遮住眸底情緒,聲音低沉:“信任啊……”

“我聽說皇上很信任你,難道不是麼?”

丹淑公主眼神快速閃爍了下,片刻恢複:“其實做人臣子就是這樣,伴君如伴虎,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此刻受寵,下一刻許就下了獄……妾初來乍到,幫不到什麼,但若君有需要,妾必粉身碎骨,在所不辭。”

裴明榛沒說話。

丹淑公主拉起袖子,舉著皓腕給他續上茶,貝齒咬著下唇:“妾知君為難,君其實不必喜歡妾,把妾當負擔,妾這條命從生下來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是裴家的,未來如何,都是妾的命。你的妻子——”

突然察覺到裴明榛視線變的威脅冷硬,她硬著頭皮繼續:“聽聞你同你妻子感情甚好,妾無意插入,隻願在這裴家有一個小小院子,便能自給自足,你……可以隨意待我,我不怪你。”

裴明榛看了半天杯中酒,卻沒有飲下,隨意灑在地上,人也站了起來:“想留下,隨你,旁的不必多想,休息吧。”

說完轉身就走,沒有任何停留。

等他的身影在院中消失,心腹侍女指揮下人收拾東西,伺候丹淑公主更衣洗漱。

房間裡沒了旁人,侍女小聲道:“公主怕是猜對了,這位對皇上並不是十成十忠心,該是有些失望呢……對公主也沒有太拒絕,想來王說的話是對的,這世上不好色的男人有,送上門的,天長日久,沒哪個男人會把持得住。這位首輔看著假清高,姿態足足,日後還不得拜倒在公主的石榴裙下?想來不過是時間問題……就是如果主院那位回來了,怕是會有點麻煩,公主要當心……”

丹淑公主雙眼微闔,一直沒有說話。

心裡的問題,今夜大半都試探了,可裴明榛的反饋全部模棱兩可,讓她拿不準,這事辦下去有點難……可難,才是對的,如果一切都很順利,沒有任何挑戰才是假的,證明她被發現了。

現在這樣……也許就是她的機會。

要試試麼?

侍女問:“衣裙的問題,奴婢想著要不明天奴婢過去問管家要一趟,給不給的,咱們才好往下繼續,公主覺得呢?”

半晌,丹淑公主點了點頭:“可。”

第二天侍女做了出頭的椽子,去管家那裡要衣服,說是首輔大人允的,不給就鬨。

其實幾件衣服真不是什麼大事,裴家不至於這麼小氣,大事不解決,這點小事真的決定不了什麼,裴家給的很乾脆。可丹淑公主似乎覺得這是一個不錯的信號,開始長袖善舞,試圖打出一片天,也敢攔路裴明榛了,一番話說的再委婉再動聽,姿態擺得再優雅再從容,其實不過一個意思:不甘寂寞。

勾引裴明榛的同時,她還表示出了自己大度的一麵,親自求裴明榛把阮苓苓接過來,說想要給她敬茶,實在不行,阮苓苓要是特彆生氣,她也可以過去跪求她的原諒。

裴明榛回到書房都笑了,阮阮要是願意吃你這杯茶,瞧得起你,早回來了,不回來,就證明你在她眼裡根本不是個人物,不值當,怎麼這都不懂?

沒有人在彆人的縱容下不會驕傲自大,恃寵生嬌,他表現的越安靜越動搖,丹淑公主就會越自信,再過幾日,怕就能圖窮匕見了……

敢用他已逝父親的名義撒謊,可真是好大的膽子!

滿目戾氣在看到窗外鴿子的時候化為虛無,首輔大人眼眸漸漸溫和。

鴿子小巧可愛,眼睛圓圓,有點像阮阮。

好幾日都沒有見到她了……

阮阮在想什麼,他其實都知道,他之所以走到這一天還沒變成一塊石頭,就是因為這個人。他一身喜怒哀樂,一生浮華榮辱,似乎都係在了她身上,隻要她在,他就活著,她不在,他就沒了靈魂。

他願意被她鬨,願意被她嫌棄各種挑剔,也願意為了她做一切的事,這樣會讓他覺得,他的日子和彆人一樣,很鮮活。以前從來沒想過,到了這種年紀,他仍然覺得阮阮很可愛,想要日日看到她,夜夜抱著她,想要研究她,看她更多的樣子,佛一樣淡定從容,不生氣不跟他鬨的阮阮有什麼意思?

他要他的阮阮和以前一樣,快快樂樂的活,想玩就玩,該鬨就鬨。

隻要是她,什麼樣子他都喜歡,哪裡都不用改。

隻是……現在好像把人給惹急了,怎麼哄?

走到這一日,他終於明白了之前老師說過的話。說身到高位,經曆的事越來越多,頭疼的難題反而越來越少,因為什麼都是可以想辦法解決的,唯有身邊的人,偶爾會煩惱怎麼哄。

一輩子那麼長,多少禮物能不重複?

裴明榛想,這一回他得送點特殊的。

看著咕咕叫的鴿子,他心裡有了想法,寵物……他好像還沒送過。貓狗都不合適,太尋常太普通,送點什麼好呢?

裴明榛突然心中一動,要不送個兔子?

白白的毛絨絨的小兔子,可愛又柔軟,阮阮一定喜歡。

……

裴家氣氛到底如何,外人並不知曉,隻是見到丹淑公主進了裴家,還一進去就沒出來,裡裡外外都很平靜,下意識就覺得,裴明榛把人收下了。

至於為什麼到現在還沒給個名分,有陰謀論的就覺得裴明榛這是要白占便宜,故意欺負人呢,也能順便壓一壓喻國氣勢;有那積極的,就覺得對方好歹是個公主,得給予一定的重視,不給名分是私下裡在各種準備,挑日子走禮什麼的,不是正經嫁人本來就委屈了,該有的麵子得給人家補齊不是?

總之,人裴明榛是要定了,這之後的妻妾大戰麼……肯定也有!

一時間京城上下流言霏霏,各茶樓酒座路邊攤子都坐滿了人,各種‘小聲’討論裴家的事。比如到底是東風壓到西風,還是西風會壓到東風,首輔大□□奴人設到底會不會崩塌,家裡嬌養著的那位胭脂虎會不會發威,會不會失寵甚至就此下堂……甚至有人為這事開了賭盤,氣氛空前。

人群外,眉兒梳著婦人頭,春水一般的眼眸裡滿滿都是鄙視。

呸!這些人知道個屁!老娘這麼厲害都被阮苓苓三下五除二解決了,還被解決的心滿意足感激涕零,那什麼勞什子公主,且等著哭吧!

站在她身邊的小木匠就是真心實意的擔心了:“裴夫人不會有事吧……”

轉向丈夫,眉兒立刻變得溫柔可人,滿心滿眼隻小木匠一個人,說話也半點不粗魯,聲音還隱隱透著優雅嫵媚:“夫君放心,裴夫人心地善良,是個極好極好的人,一定會有好報的。”

“裴夫人那麼幫我們,我們卻無法報答……”小木匠握住眉兒的手,眉眼乾淨又純粹,有情意融融,“眉兒也很善良,心地最好,這才得遇裴夫人貴人幫忙,裴夫人……應當也會。”

眉兒笑容甜美溫柔:“嗯,夫君說的是。”

小夫妻挽著手回家了。

轉彎前,眉兒最後看了眼人群,姓阮的……應該能苟過去吧?要是需要幫忙……嗯,最好彆。

外頭一圈熱鬨的不行,裴家一如既往十分安靜。

裴明榛很從容,管家一點都不緊張,下人們也沒有竊竊私語各種討論,兩位小主子……

裴景睿有點著急,這到底是個什麼玩法,爹娘,尤其是爹,到底是個什麼態度,看不透啊!可再著急,表麵上也要裝出雲淡風輕的樣子,並且把妹妹拎到麵前,嚴肅教育:“你回來陪爹爹就陪爹爹,可不許往那女人身邊跑啊,當心她把你哄了去。”

妹妹笑眯眯的點頭。

這話剛說完,尾間還在耳朵裡呢,午後,思思小蘿莉就偶遇了丹淑公主。

“怎麼一個人坐在這裡啊?”丹淑公主看到地上踢到一邊的藤編小球,又看亭子四周沒人,走到小姑娘身邊,“可是玩累了,要歇一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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