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裡陷入微妙的寂靜。
“為什麼他不在？”楚熠橋感覺何涉碰到自己身體的時候反感的刺痛,他下意識的揮開何涉的手：“你彆靠我那麼近，有點不舒服。”
何涉的手僵在半空中，他怎麼都沒想到會在楚熠橋的臉上看到反感他的神情，甚至還推開他,這幾天的擔心讓他此時愈發的煩躁,比那天報告出來時聽到的結果還要煩躁。
楚熠橋高燒吐血不是病情加重的表現，是他開的藥跟楚熠橋體內的alpha信息素抗體產生的排斥反應。數據接過顯示這個alpha跟楚總的契合度高達百分之120,身體已經產生了抗體,使藥物跟alpha信息素發生衝突。
就因為駱清野標記了楚熠橋,他所做的所有事情都白費了。
就一口，全盤皆輸。
輸給了百分之一百二十高得離譜的契合度。
當初為楚熠橋改良的阻隔劑加入自己的信息素就是為了能夠讓楚熠橋可以接受自己，他們之間能達到百分之八十已經是讓他出乎意料的契合度,而這一切在駱清野沒有出現的時候明明都好好的。
他一點點的靠近楚熠橋,讓楚熠橋對他的信息素變得耐受,隻要不是很過分親密的靠近他的存在不會有任何問題。
可現在楚熠橋已經很排斥自己的靠近,看來這段時間的感覺不是他多疑,是楚熠橋真的在排斥他的靠近。就是因為另一個跟楚熠橋契合度高的alpha出現，他這個原本有百分之八十的契合度已經被徹底取代。
“橋,你現在是為了一個外人跟我發脾氣嗎？”何涉深呼吸沉下氣,窗外的光線落在他身上，陰影落在側臉遮擋住他隱晦的神色：“我們認識了十五年,這十五年我一直陪著你都不能讓你醒來第一個找的是我嗎？反倒是一個認識不到三個月的小孩讓你一直惦記著，他是拿什麼蠱惑你讓你念念不忘嗎？”
“他不是外人。”楚熠橋剛醒來聲音還有些虛弱,也就是這樣的輕聲細語無意間給這幾個字添上幾分溫柔,而後瞥到何涉似乎是在生氣，反思了自己兩秒：“抱歉，可能是因為我夢到他所以下意識想找他了。”
何涉更氣了。
什麼做夢夢到他,這不如不說！
“你知道你出事是因為他嗎，高燒42度，吐了幾次血，再晚一點你腦子都能燒傻了。橋，我真的想知道那家夥是給你下了什麼蠱嗎，讓你明知道跟他契合度隻有百分之五還這樣靠近他。而且他是那個地方出來的，你就不怕——”
興許是拉開了距離，楚熠橋覺得身上稍微沒那麼刺痛，聽到何涉不悅質問的語氣他也接受了，但在最後說那個地方時表露出的態度讓他眉頭緊蹙。
“何涉，你什麼時候也變得用身份來看人，你覺得他是從凱撒皇宮出來的就一定是肮臟的嗎？他當時身為弱勢群體你覺得他能夠控製自己的命運嗎？是他想成為那樣的人嗎？你忘了那天看到的，他一個孩子，跟一隻黑熊那樣的野獸肉//搏，如果是你你能打得贏嗎？死路一條。”
何涉沉默看著楚熠橋，過了會才開口：“橋，不是我變了，是你變了。”
“我哪裡變了。”楚熠橋問，窗外投入的光線還是讓他覺得刺眼，乾脆閉上眼：“我一直都沒有變，我隻是一直沒找到我想要的alpha而已。對我來說，隻要不是能救我的alpha哪個人都一樣，隻是小野是特殊的。”
不知道為什麼，他開始覺得煩躁，這個病房沒有讓他舒適的氛圍，覺得渾身上下都在排斥這裡的空氣。
他想要駱清野。
就連駱清野去上學的時候都沒有這麼想過。
“橋，你不是不惜命的人，我怎麼都想不到在我告訴你跟他隻有百分之五契合度的情況下你還這麼執著，我說過的，跟他靠近隻會讓你病得更重，到時候——”
“他答應我了。”
何涉的話戛然而止，眸中浮現難以置信的神色，他聽著楚熠橋的語氣，是他從沒有聽到過的溫柔。
這個從認識就令人感覺若即若離的人也能讓他用溫柔這個形容詞，十五年了，今天他好像頭一次認識楚熠橋。
而這樣的溫柔不是對他。
“我說我就給他三年時間，他要在三年完成學業，把集團所有的事情都吸收學會並且開始上手，我希望他能幫我完成一個願望，接種阻隔劑率百分之百。”楚熠橋望著頭頂的天花板，眸中有著他自己都察覺不到的篤定：“他說他可以做到，我相信他可以做到。”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東西才是真正支撐著他們雙向寄托的動力。
那就是他們共同恨之入骨的人。
何涉眉頭擰得更緊：“阻隔劑接種率這件事情不是我們一直做的嗎，我們兩人可以完成的不是嗎，為什麼還要交給他？”有種替他人做嫁衣的暴躁。
“交給駱清野會更有意義。”楚熠橋不打算說得那麼細，自己的小朋友還是需要保護的：“因為他是個alpha，我希望他可以成為alpha們的榜樣，希望他可以通過這個項目號召更多的alpha去保護Omega，不強迫，不傷害。而你隻是個beta，我不否認你的重要性，但我希望小野可以成為保護Omega這場行動中alpha人群的代表。”
“橋，你不相信我？”何涉的聲音不由自主上揚，語氣中帶著毫不遮掩的怒意。
“如果我不相信你我不會把我的弱點告訴你，是你讓我不相信你的。”楚熠橋看向何涉：“自從小野出現後你變得格外的犀利，你對他的敵意我不明白，從何而來的敵意？”
雖然他在駱清野身上也感受到這家夥對何涉的敵意，但感覺還是不一樣的。
這番話讓病房陷入短暫的沉默，兩人誰都沒有再說話。
安靜得點滴滴落的聲音都能聽到。
這次的氛圍卻不像是之前在診療室那般，楚熠橋感覺到他和何涉之間好像有什麼變了。
“敵意就是他標記了你。”何涉先打破了寂靜。
楚熠橋沒想到何涉知道了，不過也沒有很意外：“怎麼了嗎？他不能標記我？”
何涉沒想到楚熠橋是這樣的反應，好像很無所謂的樣子，頓時間心口的惱火蹭的上湧，平日那份溫文儒雅被打破：“他是一個alpha！你知道這代表著什麼嗎，代表著你成了他的所有物，你身上有了他的氣味，所有靠近你的人都會知道你是個被標記的Omega！”
“所有物？”楚熠橋對這幾個字很不喜歡，也對何涉這樣質問的語氣很不喜歡：“何涉，你認為Omega是依附於alpha的存在？還是你覺得Omega是alpha的所有物？”
“我們現在的問題是你為什麼能允許被這個小alpha暫時標記。”何涉覺得自己等了那麼多年的人等到現在結果被人搶走了，那種不甘和憤怒讓他難以消化，他看著楚熠橋，眼裡頭多了很複雜的情緒：“你在知道他跟你隻有百分之五的契合度都願意被他標記嗎？你就不怕……死嗎？”
楚熠橋笑出聲：“我怕死嗎？我不怕死。”
“楚熠橋！！你不怕死可我怕你死，你知道我為了你付出了多少嗎！你現在跟我說你不怕死，那我這些年做的是什麼，你究竟把我當成什麼！”何涉徹底怒了，聲音拔高，像是難以緩解情緒那般左右走動，最後仰頭深呼吸幾口氣嘗試讓自己冷靜下來。
空氣中若有若無的溢出alpha信息素的氣味，充滿著暴躁和焦慮，信息素氣味是跟何涉外形模樣截然不同的烈日玫瑰香氣，是濃烈的氣味。
楚熠橋沒見過何涉這副模樣，頓時間愣住。
就在這時，鼻間似乎略過一道玫瑰的氣味，眼裡露出幾分疑惑，玫瑰的味道？錯覺嗎？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感覺這股氣味攀附在身上，讓他覺得渾身難受刺痛。
“你……”
“彆跟我說話。”何涉徑直打斷楚熠橋的叫喚，他轉身看著窗外緩解著此時的煩躁。
楚熠橋眉宇一蹙，突然那麼大聲做什麼。
對何涉莫名其妙來的壞脾氣他也不想再說話，老實的躺著，然後他瞥到了自己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伸手拿了過來。
手機屏幕亮了又暗，有很多條信息彈了出來，不外乎是一些工作夥伴的慰問，還有工作群一些員工的祝福諸如此類的信息，他一一瀏覽而過，再最後他看到了一條停留在昨天晚上淩晨四點多的信息。
是駱清野的。
隻有簡短的幾個字。
——哥哥，對不起。還有，我不會辜負你的期望的。
指尖落在字眼上久久沒有移動，這不像是小alpha的風格，這家夥不粘著他不來找他怎麼可能，就算病房這時候不讓有人那前兩天呢，都沒有來嗎？
於是發了條信息給小alpha，問問人在哪裡怎麼不來見自己。可是過了會還是沒有收到回複，之前可都是秒回的，怎麼現在發了一條信息過去幾分鐘了就像是石沉大海，難道是在學習嗎？
他看了眼時間十二點多，這個時候應該是休息時間不可能還在學習，頂多是在吃飯，那怎麼不回複他？
難不成是他暈倒的事情嚇到了駱清野？
隨後為了穩妥又發了一條給袁年。
何涉覺得自己緩解情緒緩解得差不多，察覺楚熠橋好像很安靜，他以為楚熠橋是在反思自己，轉過身卻發現楚熠橋拿著手機在那裡刷啊刷，倏然間火又燃了。
憋在心裡十幾年的話他覺得不說出來後麵的日子折磨的是他自己。
“橋。”
“阿涉。”
兩人異口同聲開口，對視一眼愣了愣。
何涉見楚熠橋似乎要問什麼，就要到嘴邊的話又突然間說不出口，如果他說了就表帶他騙了楚熠橋十幾年，那他該要用什麼去圓這個謊言：“你先說吧。”
楚熠橋不知道何涉在想什麼，但他現在確實有很著急想問的事情：“我問你個問題，我進醫院那天小野他害怕嗎？”
何涉麵無表情地看著楚熠橋，這人怎麼可以在他煩躁時還能這麼淡定的提到其他alpha。
楚熠橋又問：“我剛才給他發信息他不回我，我有些擔心他是害怕了，會以為是因為他我才出事進醫院的。”
何涉：“所以？”
“你知道怎麼哄害怕的小alpha嗎？”楚熠橋問。
何涉扯了扯嘴角，弧度苦澀，這無疑是往他心口上火上澆油，離譜。
楚熠橋見何涉不說話自問自答：“也是，你是beta又單身了那麼多年可能不懂，算了，我問袁年吧。”
“楚熠橋，你是把我當成透明的嗎？”
楚熠橋正準備發信息給袁年拿著手機的手就被何涉摁住，他愣然抬眸，徑直撞入何涉充滿著慍怒的雙眸。
何涉單手撐在自己身側，憑借著高大的身形像是將氣勢籠罩在自己身上，bate生性溫和很少會有這樣的強勢，可何涉卻讓他感覺到莫名的壓力。
最近尤其明顯。
他想手從何涉手中抽出，卻被何涉握得緊緊的，眉頭緊蹙：“你做什麼？”
“現在連我的靠近都不喜歡了嗎？你就那麼喜歡那個小alpha？”何涉俯首靠近楚熠橋，白大褂都壓不住他此刻的帶著壓迫感的氣場，對上楚熠橋眸中的愕然他笑出聲：“橋，我陪了你十五年啊，都不及一個跟你認識如此短時間的alpha來得重要嗎？你就沒有想過我會不會害怕，我會不會擔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