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消失的賈蘭(2 / 2)

眾人的狼狽樣子,她這個尷尬人不宜相見,還是回避了吧。

撤!

探春改道直奔賈珠的院子,才一進門就聽到壓抑的啜泣聲。

不詳的聲音把她的心揪得緊緊的,掙脫婆子的懷抱衝進屋,直到親眼看見氣若遊絲的賈珠,才知道“後怕”兩字怎麼寫。

賈珠的臉上沒有半分生氣,不敢想象,老太太到的再晚一點,將會是什麼樣的結果。

無可抵擋的冷意從心底一點點湧上來,頃刻間裹挾住整個心臟。

榮國府雖大,可她能夠得著、指望得上的靠山唯此一人。賈珠若是這樣死了,她也就沒了盼頭。

五歲的探春哇得一聲哭出來,直嚎得驚天地、泣鬼神。

李紈原本木頭樁子一樣枯坐在床沿,對外界一無所覺。猛然被哭聲驚醒,顧不得醃臢把滿臉眼淚、鼻涕的小姑子摟在懷裡嗚嗚啜泣。

賈珠得救,事情卻沒有就此完結。

秀才公學問是好的,心理素質卻不怎麼過關。許是從來沒受過挫折,心事鬱結難開,動不動就吐出一口血嚇人,竟是沒有幾天光景的樣子。

探春大駭,難道劇情無法改寫?

不止她,老太太也嚇得不成,動不動就命人去請太醫。可太醫能治外傷,卻治不了心病。

偏老太太下了封口令,榮禧堂人人諱莫如深。探春想儘法子掃聽,一個字也問不出來。恨得她抓肝撓肺,卻使不上半點勁。

這件事處處透著古怪。

從邏輯上講,賈珠也素來爭氣,是榮寧兩府小字輩裡最出類拔萃的那個。老太太、老爺、太太對大哥哥寄予厚望。便宜爹下死手打他,必然事出有因。而從眾人的反應看,這原因似乎提不得。

此外,封姨娘的處罰更加蹊蹺。封氏被禁足,伺候她的幾個丫鬟婆子不見蹤跡,反倒是王夫人屋裡的彩霞被派去伺候。

種種表現,不由得盼盼不往狗血套路上猜。

若賈珠當真亂了人倫,老太太和太太又豈能容得封氏活下去?

而那他便宜爹連兒子都差點打死,沒道理對封氏手軟啊?

探春想破腦袋也想不出邏輯,不想真相卻從趙姨娘嘴裡,輕輕鬆鬆地溜出來。

趙姨娘這兩天也是憋壞了,要不是此事牽扯重大,真恨不得敲鑼打鼓去宣揚賈珠的醜事。

這晚,她躲在屋裡抓著親信一起灌黃湯,借著酒意痛快嘴巴。

探春猜得不差,事情果然壞在封姨娘身上。

事情還要從兩年前講起。因賈政素有懼內的名聲,某次宴飲時,理國公酒醉,強行把舞伎——封氏塞給他。

眾醉鬼促狹起哄,賭他不敢把女人帶回家。賈政一時麵熱,當真把人領回來。事後卻嫌封氏出身風塵,房中過於放浪,隻受用幾次便不聞不問。

封姨娘不得寵,倒也夾著尾巴做人,不大生幺蛾子。不想日前,她忽然被爆有孕,指認賈珠經手,這才有了一場大亂。

賈珠否認,王夫人是信的。長子素來端正,必不會犯下有悖人倫的大錯。況且他新婚燕爾,小夫妻好得蜜裡調油,不可能去染指那種醃臢東西。

賈政卻深知封氏於床弟間的手段,怕兒子年輕,經不得挑逗,頗有些將信將疑。

賈珠否認也就罷了,被問過幾次,又稱封氏確曾對他有勾引之實,隻是被他嚴詞拒絕了。問題是,他從來沒向父母提及此事,賈政這下抓狂了。

王夫人見事不妙,下黑手審問封氏,那婦人賭咒發誓,鐵嘴鋼牙咬死是賈珠。

榮禧堂內院並無外男出入,兩個弟弟又年幼,賈珠百口莫辯。

事後,周瑞家的奉命審問丫鬟,嚴刑逼供了兩天兩夜,也沒能挖出半點私通外男的消息。

事情鬨到這步田地,彆說賈政,就連王夫人和李紈也信以為真,恨隻恨賈珠喪心病狂,犯了人倫大罪。

人人都認準了賈珠的惡行,獨趙姨娘知道些內情。

偏姨娘是個渾的,為著兒子賈珠,素來隻把賈珠和寶玉視為眼中釘、肉中刺,又怎會肯為賈珠洗脫清白?

探春窩在她身邊的炕上假寐,兩隻耳朵豎得直直的,不想趙姨娘說到關鍵處酒醒了大半,再不肯說一個字。

奸夫的身份無從得知,隻知道封氏把定情信物藏在存私房的瓶子裡。問題是,趙姨娘沒提是哪個瓶子。

就算探春仗著年紀小,鑽到那邊院子裡砸,也不可能把所有瓶子全砸個遍。

探春這下犯了難:要救賈珠,就得說出真相。可說出真相,就會牽扯出趙姨娘。

趙姨娘居心叵測,要害二房長子,賈政盛怒之下極可能要了她的命。就算便宜爹放過姨娘,太太也不會善罷。

趙姨娘人品不好,到底罪不至死。且就算看在她是原身親娘的份上,盼盼也不得不顧著。

同樣的,賈珠是她千挑萬選出來的靠山,也不得不救。

兩難之間,如何取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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