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來得快，去得也快。
來的時候氣勢洶洶，走的時候灰頭土臉心事重重。
蕭清明回書房繼續讀書了。
紀婉兒躺在床上,想著蕭清明剛剛離開之前的眼神，心裡覺得揪得慌,像是有什麼東西在緊緊抓著她的心臟，讓她呼吸不得。在床上輾轉反側許久，紀婉兒都沒睡著。
她腦海中一直浮現著蕭清明剛剛說的那句話，以及，說那番話時的眼神。
脆弱得讓人心疼。
至於蕭清明霸氣地護著她的表現，僅在她心頭停留了片刻就消失了。
又過了一會兒，紀婉兒起床了。
既然擔心，不如去看看。紀婉兒打開廂房的門，看了一眼書房的方向。轉身去了廚屋，燒水去了。水燒開，紀婉兒把水盛到了茶壺裡,提著去了書房。
她最近已經習慣了直接推門進去了，這會兒卻有些遲疑了，她敲了敲門。
“夫君。”
“進。”
紀婉兒整理好心情,推開門,朝著蕭清明走去。她先沒提剛剛的事情,而是笑著說道：“今日的醬香餅做的有些鹹,我想著你怕是要喝水,就燒了一些。”
說著，就拿起來一旁竹子做的一個茶杯，往裡麵添了一些水。
“還有些燙，冷冷再喝。”
蕭清明看了一眼麵前的杯子,道：“多謝娘子。”
紀婉兒見蕭清明說話語氣如常，看向了他。蕭清明日常不是麵無表情就是害羞，她還真沒法從他這副神情上讀出來什麼信息。
站了片刻，見蕭清明始終沒什麼反應，紀婉兒垂眸看著蕭清明放在桌子上的胳膊，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袖。
蕭清明微微一頓，呼吸都放緩了幾分。
紀婉兒軟軟地喚了一聲：“夫君。”
這簡單的兩個字，像是羽毛一般，落在了心頭，撓得人心頭癢癢的，麻麻的。
隻見蕭清明的耳朵不可控製地，漸漸紅了起來。
瞧著他這副表現，紀婉兒微微鬆了一口氣。
蕭清明看著紀婉兒纖細如蔥根般的手指放在他深藍色的衣裳上，清了清嗓子，問：“咳，娘子何事？”
“我以後絕對不會再做那樣的事情了，你……你相信我好嗎？”紀婉兒輕輕說道。
她剛剛已經想了很多話，可現在看著蕭清明，卻隻說出來這一句。已經發生的事情無法改變，她就隻能說以後了。
蕭清明手指微微並攏，抬頭看向了紀婉兒。
從小，大人就教育他，不要管旁的事，隻能看書。他聽到了心裡去。隻是，有時候，有些事，他很容易就看出來不對的地方，但大人就是不讓他說。他說了，祖父從不誇他，甚至會打他。久而久之，他什麼都知道，但他什麼都不能管。
老宅想把他趕出來他知道，占了他不少便宜他知道；紀婉兒在外頭隨意編排他，說他花媳婦兒的嫁妝說他無能他知道，紀婉兒有彆的男人，他也知道……這些事，在他看來簡單得很，一眼就能看破。而這些人，在他眼中都像是跳梁小醜一般。
唯獨一個人，亂了他的心。讓他避無可避，縱然他知曉一切，知曉她心思不在他的身上，知曉她不缺錢。可他還是忍不住做一些事情，想幫著她，想讓她開心。
今日，聽到旁人指責她，他也忍不住，管起了“閒事”。
而這些閒事兒，不僅沒像之前長輩說的那樣影響他讀書，對於目標他反倒是更堅定了。
“好。”蕭清明快速答道。
紀婉兒沒想到，她什麼都還沒說呢，蕭清明就這麼容易相信了她。看著他那雙澄澈而又認真的眼睛，她相信，他是真的信了她的。
“今日謝謝你！”紀婉兒發自肺腑地說道。
謝他什麼呢？謝他幫她說話，謝他信任她。
蕭清明之所以會對著老宅說那樣一番話，都是因為她，他是在為她出頭。
而老宅的人之所以會過來，也是因為她在鎮上賣吃食。生意太好，惹了她們覬覦。
其實蕭清明不出來，她也能應付那幾個婦人。可蕭清明出來了，他替她擋著，事情就容易多了。
此刻，蕭清明坐在椅子上，而紀婉兒站在他的身側。
蕭清明要微微抬頭才能看到紀婉兒臉上的神情，從這個角度看，他看到了紀婉兒真誠的眼神，那清澈的眼神中，唯有他一人的身影。那如桃花般的唇瓣，也微微上揚，朝著他笑。
漸漸地，蕭清明的臉上剛剛退下去的紅暈又慢慢加深了。意識到自己心中齷齪的想法，他連忙移開視線，看向了麵前的書。
他不能再看她了。他在她麵前，總是藏不住心事。他怕自己再多看一眼，就會泄露內心真實的想法，也怕……她會因此厭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