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傾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要泡誰?”
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不要臉的話,霜落耳朵霎時紅成了雲霞。她並非什麼風月場上的調情高手,相反的都十五歲了,見到宮女侍衛拉手手還會臉紅。
若非出了廉王這糟事,借霜落十張臉皮,她也說不出這話來。
“泡……泡黃瓜,我是說我泡的黃瓜特彆好吃,改天帶來給你嘗嘗。”霜落慫了。
她想了想,不能冒進。小太監剛入宮沒見過世麵,萬一被她嚇跑了怎麼辦?還是先準備準備,明日再同他說。
小太監脾氣好,長得好,以霜落混跡皇宮六年的閱曆,再找不出比阿吉更好的人了。
她要拿下這個男人。
“阿吉,你明天還來這裡嗎?我有事想和你說。”
魏傾覺得這丫頭莫名其妙,還是端著和煦的笑意答:“來。”他倒要看看這丫頭還能做出什麼掉腦袋的事情。
下午暖和,不多時三三兩兩的老太監拖著年邁的步子從屋裡挪出來,一個個麵容枯槁,猶如吸人精血的老妖怪,見了霜落魏傾眼冒精光。
霜落早就聽說過,頤倦齋的圈子極其複雜。活到這個歲數橫豎是將死之人,死前就想怎麼快活怎麼來。
隻見一個麵目猙獰的老太監伸手拽住霜落,嘴角扯出一個詭異的弧度,聲音又尖又細:“你就是那個上頤倦齋找對食的姑娘,你瞧瞧咱家怎麼樣,保管叫你夜夜笙簫賽過活神仙……”
那老太監頭發牙齒全落了,眼珠翻白,說話咕嘰咕嘰似乎是從肚子裡麵發出來的。周圍忽然全是咯咯的笑聲,還有人附和:“細皮嫩肉的,小屁股挺翹,過來,讓老祖宗摸摸……”
“彆急——老子玩夠了再給你們……”
這都是一群什麼老不死的變態!霜落冷汗涔涔驚叫一聲,一把拽起魏傾就往院外跑。
小丫頭掌心有薄薄的繭,溫度如三月風,由指尖開始順著手臂往上蔓延。魏傾忽然漫起一股奇異的感覺,身心舒展開,他怔怔的,忘了甩開。
魏傾隻拉過一個女人的手。那個人是他的乳娘,整日擦地洗衣,掌心的繭子比霜落還厚。
乳娘死的時候,累彎的腰也沒有直起來,身體彎曲如弓,蓋著一層薄薄的毯子被人抬出了冷宮。
後來魏傾練習射箭,開弓拉弦,百發百中,他的掌心也有厚厚的繭。或許正因如此,他才不那麼排斥小丫頭牽他。
杏花紛繁,霜落帶他跑出那座古怪的宅院,一直到同安門才分開。
霜落嚇的魂不附體,“阿……阿吉,那個地方太恐怖了。”她明明怕的很,還是拍拍胸脯,“不過你放心,我會保護你的。”
她拉著魏傾的手,忽然手掌立起掌心相對,像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一樣,驚奇地說:“咦,你的繭子好厚,看來也是吃過苦的人呢。”
“吃苦是福,姑姑說繭子越厚的人以後福氣越多,所以阿吉一定是個幸福的人。”
這是什麼狗屁歪理,魏傾嗤之以鼻,還是附和道:“哦?看來以後我要多攢點繭子。”
霜落笑起來,琥珀色的眼睛亮亮的,投射出雀躍的光。她說:“笨蛋!自己一個人怎麼夠,當然是我們兩個人加起來才會有更多的繭子和福氣啊。”
膽大的女人魏傾見過,傻的也見過,但像小丫頭這樣又憨膽子又大的,魏傾還真是頭一回見。
這丫頭今日已經占了他太多便宜,魏傾放下手,說:“我要走了。”
“啊——”霜落聽起來很是失望,她想再多點時間和小太監相處的。可是她回浣衣局也有活要乾,“好的吧,那明天見,阿吉彆忘記我喔。”
說罷,霜落擺擺手一跳一躍地走了。魏傾望著她的背影,想不通有什麼事值得讓她這麼高興。
或許這丫頭每天都這麼高興,怪不得第一眼他就想要她的腦袋。
浣衣局總有乾不完的活計,這會正是傍晚,晚霞燒紅了半邊天。霜落才方進院,遠遠便瞧見雲芝搗衣正乾的熱火朝天。
她走過去搭手將衣裳擰乾,再像往常一樣掄圈甩到高高的杆子上晾曬。這都是幾年乾活練就的好本事,浣衣局的姑娘就屬霜落手勁大。
“喲,霜落可真皮實,罰跪又在頤倦齋辛苦一天還生龍活虎的,不像咱們忙到這會連抬手都沒力氣了。怎麼樣,你的對食可挑選好了?”
說話這人叫春桃,嘴裡向來說不出什麼中聽的話。今兒一早在伍德門見著霜落罰跪,不過一下午的功夫便將霜落勾引廉王不成,反被王妃罰的事傳遍浣衣局了。
“霜落丫頭,你勾引廉王也得挑王妃不在的時候,這下撞刀口上了吧。”
“人各有命富貴在天,咱們這種人天生就不是當主子的料。霜落丫頭夜裡要是真寂寞的緊了,不妨侍衛堆裡選個知心人。主意打到廉王身上,餘生得和太監過咯……”
“誰說的,太監也能疼人……”
周圍又是一陣哄笑。這些人表麵笑嘻嘻,說的話一個比一個難聽。三人成虎,這事要是彆人興許就忍了,霜落不行,她受不得這委屈。
她氣鼓鼓的,像隻炸毛的小貓,就差豎起尾巴朝對方齜牙了。霜落琥珀色的眼瞳轉溜一圈,落在春桃身上帶了幾分冷意,“春桃,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勾引廉王?”
春桃這會正得意,眉毛一挑:“兩隻都看見了。”
“是嗎?”霜落擼起袖子,露出一截瑩白的手腕。她叉腰走近,活像巷子裡頭成天尋釁滋事的小魔王。和女人打架她向來鮮有敵手,敢造謠就必須吃點苦頭:“再問你一遍,到底有沒有看見?”
春桃猶豫起來。她確實沒看見,就是從伍德門那幫奴才嘴裡探了口風,再添油加醋講給彆人聽。
趁她猶豫的功夫,霜落一手揪住春桃發髻,不客氣起來:“到底看沒看見?”
春桃瞬間就怕了。她知道,霜落這丫頭虎的很,看著瘦弱力氣卻大。平日劈柴挑水,乾一天活也不喊累。彆的宮女有了矛盾,頂多吵架或者背地裡互相使壞,敢明麵上教訓人的,隻有霜落。
關鍵這丫頭在妙心麵前裝的很,每回嚶嚶嚶幾聲就糊弄過去了,實在叫人氣不過。若真動起手來……浣衣局裡頭隻怕沒幾個人不吃虧。
霜落手上用了點勁,春桃疼的嗷嗷叫起來:“啊——沒,我沒看見胡亂說的,我錯了我錯了,誤會,都是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