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進言(2 / 2)

齊東珠認出了那位神色高傲的宮女,正是那日將惠妃娘娘的賞賜捧給齊東珠的大宮女清露。

"納蘭姑姑,跟我來吧。"

清露的聲音和她主子一樣冷淡,卻得體至極。她引著齊東珠踏入延禧宮在凜冬裡仍然顯得十分恢弘大氣的院落中,徑直向主殿走去。

齊東珠安靜地跟在清露身後,並沒有試圖搭話兒。一是她不覺得清露是那種會閒話兒的性格,二是她此刻心中也忐忑。這畢竟是她來到這個時代後第一次主動“攀附權貴”,企圖借這些高高在上的特權者生殺予奪的權力,達成自己的目的。

即使她猜測惠妃此刻正為了親子病情而焦慮難安,她卻不覺得惠妃會是能被她三言兩語糊弄過去的人。在這宮廷之中生存,能善始善終的怎又會有庸人?惠妃出身不顯,是為康熙誕下龍嗣不假,但這後宮之內誕育子嗣者繁多,康熙後期更是子女成群,單單是龍嗣,又怎能祝她爬到一宮主位?

說白了,趕著為皇家生育子嗣者猶如過江之鯽,但隻有舉止得宜,揣測聖心,進退得當,方才是侍君之道,是著後宮之中安身立命的長久之計。

跟隨著清露踏入主殿,齊東珠迅速抬眼覷了一眼坐在雕花黃梨木椅上,衣著整肅的惠妃,見她雖然臉色蒼白寡淡,眼底之中卻是一派冷靜清明。

齊東珠連忙收回了視線,心下卻是一凜。她此刻預料到今日之事恐怕不會太順遂,隻因在她預計之中,惠妃此刻應該因親子的病情而心神不寧才是。齊東珠知道自己的口才有限,她此番膽敢來勞煩惠妃,不過是覺得惠妃作為一個母親,此刻心裡防線一定是薄弱的。母親之愛子女之心浩如煙海,在子女危難而自身又無能為力之時,哪怕麵對再虛無縹緲的希望,也會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握住。

可她斷斷沒有料到惠妃如此冷靜。齊東珠俯身行禮,此刻她的宮廷規矩雖然並不標準好看,卻也看上去不那麼滑稽和無所適從了,全仰仗翠瑛和其他奶母這幾日的教導。

“起吧。”

惠妃聲音淡淡,語調平靜。齊東珠感覺得到惠妃打量的視線從頭到腳將她掃了個遍,那視線如有實質,很快讓齊東珠額頭上見了汗。

她心知此行恐怕不會得償所願,本已備好的腹稿被她硬生生咽了下去,再開口時,儼然強行變了一副說辭。

&

#34;奴婢給娘娘請安。"

她柔聲說道,繼而直起了身,從懷中取出那日惠妃賜給她的綠鬆石頭麵,揭開了其上覆蓋的綢布,垂眸說道:

"娘娘,那日娘娘蒞臨阿哥所,賞賜了奴婢,而這頭麵實在貴重,奴婢身份低微,心中委實難安,今日特特來請娘娘收回成命。"

齊東珠恭敬地雙手捧著那綠鬆石頭麵,眼眸低垂,並不留戀那散發著幽光的精美飾品,背脊也挺得很直,將坦然之態溢於言表。

惠妃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並沒有像上次那樣以沉默相逼,而是略微對侍立一旁的清露頷首。那清露無聲上前,從齊東珠手上接下了這毫發無損的寶石頭麵。

"是本宮宮裡的人辦事不妥當了,清露,去庫房稱二十兩銀,賞。"

惠妃的聲音天生帶著一股寒潭般的冷意,話中那種冰涼的寒氣在此刻她興致缺缺的情況下愈發明顯:

"你侍奉小主子得當,嘴也嚴實,隻要安心趨奉,前途定然是平順的。"

齊東珠此刻愈發篤定之前的猜測。惠妃當時單獨賞她那副頭麵並不是刻意為難,想要置她於死地,而是為了敲打齊東珠,封她的嘴,讓她絕不會說出衛雙姐夜闖西四所之事。

況且那一套頭麵不止拿捏住了齊東珠,還驅使齊東珠出手解決了同樣知道衛雙姐夜闖西四所的奶母魏氏,隻因算準了魏氏的嫉妒和惡意會讓急於自保的齊東珠無法容忍。

而此刻,已經達成目的也探到了齊東珠底兒的惠妃坦然收回了這樁要命的麻煩,對齊東珠冷淡提點,全然不提齊東珠今日為了見她所提的大阿哥發痘之事。

顯然,惠妃對齊東珠所提的“良方”沒有什麼探究興趣,隻當那是齊東珠為了攀附權貴而說的胡話。

齊東珠心又沉了沉,卻知道這也是合乎情理的。但凡惠妃沒有被憂慮親子的情感所左右,都會知

曉這區區一個宮婢妄議家國大事的荒謬。見到惠妃如此冷靜,齊東珠應該順勢放棄她用她那粗糙的語言係統說服惠妃的想法的,但惠妃對於綠鬆石頭麵乾脆利索的處理態度又讓齊東珠生出了新的妄念,隻因她在這短短的交集之中,覺得惠妃是個性格乾脆直率的性子。

或許她坦誠些,也能觸動惠妃呢?

r />說白了,齊東珠還是不願意臨陣退縮。她心裡篤定自己來自後世的治痘理論是絕對正確的,而宮外的百姓正在遭受疾病的折磨和苦難。齊東珠自認並不是什麼舍己為人的聖人,剜肉飼鷹的真佛,但她也有自己的堅持和執著。

她從熙攘的百姓中來,自然也要忠於平凡的生命,絕沒有漠視死亡和苦難的道理。

"娘娘,奴婢還有一事想與娘娘相商。"

她不再遲疑,不再拐彎抹角,刻意放柔聲音,而是挺直脊背,坦然又直白地說道。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