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住處,丁柳她們還沒睡,都在等無字天簽的結果。
意見分了兩派。
丁柳嗤之以鼻:“算命先生都這樣,從來不把話說明白,有句老話叫‘有錢就是有孽’,我西姐都金堆翠繞了,可不得有孽嗎,至於後一句,純粹屁話。乾什麼不是一念之間啊?”
高深也說得很審慎:“我爺也當過算命先生……”
他爺還真是個多麵手。
“我爺說,忽悠客人,就是要說得模棱兩可,聽起來像好,又像不好,像能成,又像不能成,可以往死了說,也可以往活了解釋,所以吧,這個結果,還真沒什麼參考價值。”
隻有肥唐逆時勢而動,如同迷信官方一樣,他對名號有著執著的信任:“但是人家叫‘天’簽呢,都不是一般的木頭簽子……”
聲音越說越小,最後如同水頭斷了流:丁柳瞪他他無所謂,但是昌東瞪他,他還是有點忌憚的。
昌東趕人去睡覺,自己最後一個洗漱,衝了澡出來,客廳的燈都關了,他一邊拿毛巾擦乾頭發一邊打開房門。
觸目所及,嚇了一跳:葉流西正坐在他床上,臉色陰得很,還翻了他一記白眼。
昌東說:“……我欠你錢了?”
他走到床邊坐下,葉流西說:“我有事問你。”
“你說。”
葉流西第一句話是:“那個無字天簽說……”
昌東心裡歎氣:她還在糾結簽詞。
“說我什麼都得不到,我想了又想,那些身外之物,沒了也就算了,但是你呢?你跟哪個女人跑了?”
昌東看了她半天:“流西,不興這麼超前的吧?人家都是秋後算賬,我這春天剛栽下小樹苗,你就跑來質問我秋天的果子為什麼不甜——我怎麼知道?”
葉流西說:“道理我懂,但是簽詞這麼說了,就要防患於未然,有些事得事先說清楚:我這個人呢,萬事不喜歡強求,你想走就走,我絕不攔著……”
昌東說:“就是要腿是嗎?”
葉流西伸出兩個手指:“兩條。”
“怎麼還翻倍了?”
上次不是一條腿嗎。
“你親過我了。”
昌東看了她好一會兒:“行吧,但做人要公平,如果是你跟人跑了,你留什麼給我?”
“……頭發?”
話沒說完,腰間一緊,昌東站起身子,幾乎是把她摟離了地往門口走:“走走走,看到你我頭疼。”
到門口時,他把她推出去,砰一聲關上門,黑暗裡,葉流西笑岔了氣,倚著門滑坐到地上,覺得自己答得雖然不要臉,但是妙極了。
正想爬起來,門又開了掌寬的縫兒。
轉頭看,昌東正蹲下身子,他在燈的光裡,她在暗的影裡。
葉流西說:“怎麼了?”
昌東伸出食指,指腹在她下巴頜兒上輕撓了一下,像羽毛輕蹭:“放心吧,我栽給你了,不會跟彆的女人跑的。”
說完,手上一帶,門又撞上了。
葉流西脖子上那道酥*癢勁兒剛上來,正想對他耍個流氓,忽然之間被硬生生截斷,心裡頭像是百隻貓在抓——怕驚動肥唐他們,又不敢砸門叫門。
她額頭抵住房門,五指內扣,指甲在門麵上哧拉撓過。
總有一天,她要撓在他身上。
第二天早上,肥唐照例起來練刀,眼角餘光瞥到又有人進來送飯,臉色一沉,正要甩過去一個臉色,定睛一看,原來來的人裡並沒有阿禾。
肥唐悻悻的:居然沒來,害他浪費表情。
早餐挺豐盛,米粥濃稠,煎餃油亮金黃,各色葷素小菜上了十來盤,基本都是切絲切片,可以拿薄薄的荷葉餅裹著吃,葉流西無意中碰掉了筷子,俯身去撿,視線過處,忽然看到昌東踢了高深一腳。
葉流西坐起來。
昌東低頭喝粥,若無其事,高深臉色紅一陣白一陣的,筷子拈起了又放下。
頓了頓,終於鼓起勇氣:“丁柳,我有話跟你說,請在場的各位給我作個見證。”
高深一直叫她“小柳兒”,從不連名帶姓,丁柳先是奇怪,再聽到“給我作個見證”這種話,又躁又窘。
當眾表白這種事,要看雙方是否情投意合,這樣剃頭擔子一頭熱,沒眼色,隻會惹人嫌惡好嗎?
她碗一推,凶聲惡氣說了句:“吃你的飯吧!”
高深猶豫,昌東咳嗽了一聲,筷子又拈回一個煎餃。
葉流西估計,桌子底下估計又暗潮洶湧了一次,因為高深身子輕晃之後,又說話了。
“七爺曾經跟我說過,等你年紀再大些,想把你嫁給我……”
肥唐一嘴的粥都喝漏了:啥玩意兒,還有這種事?包辦婚姻?
“我當時覺得挺好的,但是現在吧,我也想通了,這種事情,得你情我願,旁人硬撮合,是撮合不來的。”
好像跟自己想的有點出入,丁柳有點怔,繼續聽下去。
“我回去之後,會跟七爺講明白:咱們不合適,硬拉扯對誰都不好,你放心吧……就這個,大家吃飯吧。”
說完最後一句,額頭上都滲汗了。
丁柳愣了半天,才若無其事地說了句:“哦。”
她低頭拿勺子攪粥,勺子也像是遭了水打牆,在碗裡轉啊轉的,找不到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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