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大師姐,其實,實話告訴你吧。”夏歌兩手撐著桌子,悄悄湊過來,一臉深沉,“我之所以傾家蕩產都能來這裡喝酒,還能把您的那一份請了,還有今天為什麼放了您的鴿子,都是因為……”
顧佩玖看他,少年湊的有些近了,她可以輕易的嗅到他身上沾染的桃花釀的淺香。
……有些醉人。
少年貓兒一般的眼睛含著狡黠的笑意,“大師姐,我把琉璃木,變賣了。”
顧佩玖:“……”
還未等她發話,湊近的少年忽然睜大了眼睛,那黑玉一般的瞳孔裡到映著她的麵容,少年歪了歪腦袋,“……大師姐……最近沒睡好嗎?”
也許是湊得太近了,呼吸可聞。
夏歌可以輕易的看到麵若白瓷的少女,眼下淡淡的青色,和眼底微起的倦意。
遠遠的看這位丹峰空降大師姐,她永遠是那麼清冷,那麼高傲,夏歌看不到她分毫的疲倦。
可是回想過來。
……再怎麼厲害,再怎麼高傲。
如今終究不過是個十六歲的少女罷。
也是個如她一般,會疲憊的凡人。
顧佩玖朝後坐了坐,拉開了兩人咫尺的距離,她蹙起眉,聲音淡淡,“夏無吟,坐好。”
夏歌訕訕坐回去,嘟囔了一聲,“大師姐你是不是晚上做噩夢睡不著啊……”
顧佩玖微微一頓。
夏歌一看有戲,眼睛微微一亮,開始熱情的分享自己的生活小妙招,“大師姐,我以前也做噩夢的,天天做噩夢,每天都睡不著,但是後來葉澤那小子偷了酒灌我,把我灌醉了,我就睡著了。”
“大師姐,你多喝點酒,喝醉了就不會做噩夢了!”
夏歌拍了拍胸脯,“您儘情的喝,我好多銀子呢!不用給我省銀子,喝醉了我背您回去!”
一副為大義獻身的英勇模樣。
顧佩玖:“……”
這副樣子,跟那時候,說要抄幾萬遍丹訓的時候一模一樣。
隻是相比那時,這小滑頭看上去倒是……可愛了不少。
“……琉璃木變賣了也無妨。”
她聲音淡淡,抿了一口酒,非常自然的無視了夏歌的給她支的生活小妙招和後麵的自告奮勇,“辟穀丹的材料我來解決。”
夏歌:“……”
不……其實她的意思是,您要是喝醉了應該就不用提補課的事情了……
大師姐怎麼一點都不懂看人眼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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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酒杯,也許是微熏,顧佩玖白如玉的兩頰上泛起了淺淺的紅意,她微微眯起了黑色的眼睛,看著夏歌,聲音卻依然無波無瀾,“還有,我不做噩夢。”
夏歌:“……哦。”
這酒,到底是太甜了。
後勁很重,不可多飲。
顧佩玖沒再倒酒,她起身,袖上丹楓搖曳,“夏無吟,該回去了。”
“咯咯咯……”
就在夏歌滿心遺憾的想要跟著站起來喊酒家女結賬的時候,一陣詭異的笑聲伴著淩厲的殺氣洶湧而來,一道細細的白影朝著顧佩玖驟然刺了過去!
顧佩玖微微側頭,那道細若長針的白影錯過了少女白瓷一般的臉頰,“錚”的一聲刺入了桃木桌上!
酒壺和白瓷酒杯同時震動了一下!
夏歌定睛一看,那道細若長針的白影,居然是一片剪成長條針尖狀的白紙!?
那白紙長針插在桃木桌子上,猶帶劍氣,入木三分,嗡嗡顫動。
“你便是丹峰的大弟子顧佩玖嗎?當真是難得一見的風姿呢。”
稚嫩如孩童一樣的聲音,清脆卻帶著詭異的魔氣。
顧佩玖目光一冷,夏歌心道不妙,兩人一同朝著聲源望去。
“咯咯咯咯……”
便見酒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裡,兩個披著蓑衣的矮人相對而坐,頭上戴著竹鬥笠,鬥笠的陰影遮住了他們的臉頰。靠南的蓑衣鬥笠人手裡拿著一串像桌上白紙針一般串成一串的白紙長條,相對的那個鬥笠人手中卻拿著一把細細的慘白短笛。
那一陣陣詭異的笑聲便是從其中一個人口中傳出來的。
酒館安靜了一秒中,隨後馬上陷入了混亂——
“紙刃白笛——是千魂教的雙生子,白刃白洛!!!”
“快跑啊——”
拿著一串白紙針的鬥笠人咯咯咯笑起來,聲音清脆,宛若稚童,言語間卻帶著說不出的陰森——
“彆急啊……跑什麼?你們,都得下地獄呢。”
酒館頓時一陣兵荒馬亂,人們尖叫著往門外衝,鬥笠人似乎興奮起來了,他笑聲更加清脆,“呀,哥哥哥哥你快看,他們都在怕我呢,我真的好厲害啊——我可以把他們都殺了嗎?”
話音一落,沒等另一個鬥笠人說話,手中的一串白紙長條已如天女散花一般帶著滾滾殺氣和戾氣朝著驚慌的人們飛了過去!!
那位剛剛給夏歌斟酒的酒家女也十分慌亂的往外跑,然而腳下被椅子一絆,竟是直直要摔在地上!
白紙如刃,幾乎是瞬間就要穿過她的後腦——
夏歌瞳孔一縮,鬼影迷蹤幾乎是本能發動,猛地將酒家女撲到了一邊,白紙擦過她的綠發帶,帶走了一塊布料,隨後“鏘”的一聲插在了桃木椅子上,竟生生將那椅子割成了兩半!
“鏘鏘鏘——”
抱著酒家女的背,兩個人踉踉蹌蹌滾到了一邊,耳邊鏗鏘之聲不斷,夏歌摔的渾身發疼,無數破空之聲襲來,夏歌心道不妙,本能護緊了身下的人後強忍著疼痛一抬眼,入目的,卻是一片溫暖的紅菱,宛若一道強大的屏障,將所有朝她攻來的白紙刃統統擋下!那鏘鏘之聲,白紙刃與紅菱相擊的餘韻!
紅楓白袖的少女紅菱翩然,酒館已經人去樓空,她一個人站在門口,腳下被紅綢擋下的紙刃片片鋒利,插在地上叢叢片片,宛若一地盛開的白色蓮花,更襯得她膚白勝雪,眉眼淩厲。
夏歌一下失神,莫名想到了一句話。
——一人當立,破百萬雄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