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有了,”楚衣輕笑一聲,“為什麼不讓他出來,讓我們看一看呢,畢竟口說無憑嘛。”
顧佩玖看著楚衣。
楚衣唇角染著淺笑,眼底藏鋒,分毫不讓。
“嗬。”半晌,顧佩玖微微笑了,黑眸無瀾,竟是直接無視了她的問話,“碧璽,送客。”
楚衣唇畔笑意加深,眸光陡然森寒,“哦?既然不願請人出來,丹峰的大弟子莫不是要包庇奸細了?”
“包不包庇,讓你們劍峰的大弟子來跟我談。”顧佩玖收了笑,麵無表情,“而且口說無憑,請楚小姐慎言。”
碧璽看出門道來了,頓時道,“對啊,讓你們劍峰的大弟子親自來啊,你又沒有拿菱溪令,隻是個傳話的,憑什麼命令我們小姐!?”
楚衣道,“常師兄已經頒布了菱溪令。”
碧璽道,“大半夜的空口白牙誰信你啊。”
楚衣:“……”
眾弟子:“……”
“或者,請你們那位備選弟子來,也是可以的。”顧佩玖說完,漫不經心的抬起眼,唇邊的笑意客氣又冰冷,“你,還不太夠格。”
楚衣像是一下被戳到了什麼痛腳,瞳孔微微一縮,袖子下的拳頭猛然握起!
氣氛一時間劍拔弩張。
過了半晌。
一個微微有些沙啞的少年聲音從顧佩玖閨房門後響起來。
“呃,那個……你們是在找我嗎?”
顧佩玖:“……”
葉澤一下抬起頭:“???”我日?!
碧璽:“!!!???”你從哪裡來的?!
其實是這樣的。
夏歌本來在溫泉池裡呆著,不知道外麵的情況,又是著急又是無奈,她被天誅綾捆的結實,隻能小聲的給它打商量,“喂喂,天誅綾……不是,天大佬,天天,誅誅,鬆一鬆,鬆一鬆唄,溫泉老泡著不太好……”
天誅綾懶洋洋的用尾巴拍拍水,根本不搭理她是哪根蔥。
夏歌:“……”
好懷念小相思啊。
不過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她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
夏歌扭了扭,宛若鹹魚翻身一般生生把自己翻到了溫泉外麵,濕漉漉的在地上躺了一會兒,夏歌道,“你看著我就是了,真不跑,真的大佬……你也不能就讓我這麼裸著吧?我得穿衣服,你是衣魅吧?穿衣服知道嗎?”
係統:“……”
天誅綾似乎是思考了一下,然後居然慢吞吞的鬆開了,隻是微微染著金光的紅綢纏繞在她身側一米的距離,保證她穿衣服的同時,也能保證她在溜走之前就能把她捆成粽子。
夏歌大喜:“你真的知道啊!”
天誅綾作勢就要把她重新捆起來,夏歌連忙“哎哎”了兩聲,“開玩笑的開玩笑的!”
夏歌馬上從戒指裡把自己的衣服丹楓素衣拿出來,也顧不得濕漉漉的了,趕緊七零八落的穿上了,連束胸都來不及綁,赤著腳就要朝外麵衝過去,天誅綾猛地橫到她身前,淩厲無比。
夏歌刹車,蒼蠅搓手,“哎,你看你衣服都讓我穿了,我現在去見客也沒什麼嘛,你可能不太懂,這人呢,穿上衣服就代表要去見人……”
天誅綾被她騙了一次,這次無動於衷了。
夏歌:“……”
夏歌退一步,“我就在外麵聽行不行?”
“真的,騙你我是小狗!”
天誅綾懶得動。
夏歌覺得這可能沒什麼說服力,下了個狠的,“騙你的話我我我……我倒黴一個月,喝水塞牙縫,走路跌跟頭!我就在外麵聽,絕對不會被人發現的!”
係統:“再加一個吧,比如天天丟銀子這樣的。”
夏歌:“……”滾。
也許是聽到夏歌發誓了,天誅綾思索了一下,紅綢帶頓了頓,然後放行了。
夏歌:“……”衣魅都那麼好騙的麼。
夏歌三步並作兩步從後門竄到了屋子裡,然後蹲在門邊偷聽。
天誅綾跟在她身邊,防止她有什麼其他的動作。
當夏歌聽見顧佩玖說的那句“夏無吟在我這裡”的時候,一瞬間感覺心涼透了。
……丹峰弟子雖然說無信不立,但您也不能誠信到這樣啊!窒息!
她的清白啊也很重要啊!
係統:“……”怎麼聽都是大師姐好像吃虧一點吧。
聽到最後,夏歌感覺越來越不好收場,她深諳楚衣那不達成目的誓不罷休的性格,如果那孩子這裡受了挫,她肯定會在其他地方找回來。
她有的時候很欣賞對方這種堅持不懈的精神,但有的時候也很頭疼就是了。
係統痛心疾首:“……你要當小狗了嗎?你會倒黴很久的,天天掉錢的那種倒黴。”
夏歌:“閉嘴。”
夏歌站出來的時候,覺得明月流照,大師姐的臉色看上去特彆的沉。
她一出來,所有人的目光就都在她身上,一個一個,視線微妙至極。
葉澤的表情看上去有點僵硬,上下把夏歌打量了兩三遍,然後再去看自己手裡的玉,看上去有些混亂。
楚衣的目光就很簡單了。
雖然她藏的很好,但夏歌還是非常敏感的看出了她眼底的那抹森寒和殺意。
夏歌微微一怔,楚衣……?
“我丹峰弟子的第一信條,便是‘信’字,諸位既然看過了,便回去吧。”顧佩玖微微蹙眉,站在了她身前,擋住了楚衣那抹有些森然的視線。
“原來這便是丹峰那位驚才絕豔的特招弟子夏無吟嗎,當真是百聞不如一見。”楚衣收回了目光,輕笑一聲。
顧佩玖臉上沒什麼表情,夏歌仍然還在想剛才她那滿含冷意的一眼,楚衣說什麼,完全沒注意聽。
……為什麼,那個眼神?
“既然如此,我也不多打擾了。”楚衣微微欠身,“告退。”
說完,便帶著人離開了。
劍峰的人走了,碧璽還在一邊不可置信的瞪著仿佛變戲法一般從屋裡走出來的夏歌,過了一會兒又去看一邊神態自若的顧佩玖,一瞬間覺得自己的腦袋有點不太夠用,指著夏歌“你你你……”你了半天也沒憋出來一句話。
顧佩玖回頭,看夏歌,“怎麼出來了?”
碧璽:“……”小姐居然知道?!
濕漉漉的天誅綾慢吞吞的從屋子裡爬出來,然後默默把自己吊到了外麵的梧桐樹上。
顧佩玖對天誅綾道:“……下來。”
天誅綾依然吊在上麵,一動不動。
夏歌沒有回顧佩玖的話,她還在回憶剛剛楚衣看她的那一眼。
明明唇邊笑如沐春風,眼裡卻冷得像是淬了蝕骨劇毒。
夏歌慢慢蹲下來,喃喃道,“我做錯了嗎?”
顧佩玖微微一怔,望著蹲在地上的女孩,她黑發濕漉漉的披在肩上,還沒來得及擦乾,整個人顯得有些無措。
“……我做錯了嗎?”
她像是在問顧佩玖,又像僅僅是在自言自語。
如果沒錯,為什麼那個孩子會那樣看她呢。
顧佩玖頓了頓,半晌,她走到女孩身前,垂下了眼。
“你沒有錯。”
夏歌抬眼看她,漆黑的眼裡有些茫然。
顧佩玖望著她的眼睛,輕輕的重複了一遍,“你沒有錯。”
……沒有錯。
如果她沒有錯,為什麼,楚衣會是那樣的眼神呢。
她覺得這樣是好的,是沒有錯的,她這樣做了,不屬於她的鬼龍玉物歸原主,楚衣的眼睛不會惡化,葉澤的路也會走得更加順暢,她還可以快快樂樂的做她不問世事的夏無吟,偶爾練練傀儡術,找一找鎮魂,做一做某天成為傀儡宗師突然回家之類的白日夢……
這樣,對誰都好啊。
這樣,本來就是,沒有錯的啊。
“你又不知道我做了什麼,你怎麼知道我沒有錯。”夏歌道,“我又不是不會犯錯的神。”
顧佩玖轉移話題,“去擦擦頭發。”
夏歌卻不願意動,不依不饒,“……而且,有些事情我以為是對的,它就不錯了嗎?”
“真的,真的是這樣嗎?”
像是突然鑽了一個牛角尖。
隻是這世間的是是非非,又豈能是一句對錯所能囊括。
顧佩玖沉默了半晌,道,“碧璽,去拿毛巾。”
回過神來的碧璽連忙拿了毛巾,遞給了顧佩玖。
“嗯,是這樣的。”顧佩玖伸手,輕輕摸了摸夏歌微濕的黑發,然後把柔軟的毛巾搭在她的發上,“如果你覺得是對的,那就放手去做吧。”
夏歌下意識的摸了摸腦袋上的毛巾,突然反應過來自己在說什麼,頓時滿臉尷尬,“啊……”
她在跟大師姐說什麼啊!
什麼對不對錯不錯的啊!
“呃……師姐,那個……”夏歌把腦袋上的毛巾拿下來,“我……那個,我不是故意掉進去的,就剛才……”
“都是相思的錯!”糾結了半天,夏歌果斷甩鍋,“都是它帶我來的!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剛才瞎說的,您彆當回事……”
顧佩玖臉上沒什麼表情。
夏歌頓時有點捉摸不透對方的心情了:“就,雖然是意外,那個,您沒有生氣嗎?”
顧佩玖:“我為何要生氣?”
夏歌:“……”襲胸不生氣麼。
當然借她一百個膽子夏歌也不敢讓對方回憶起來襲胸的事情。
“哈哈,沒生氣就好,沒生氣就太好了,呃,那個,天色已晚,師姐還是趕緊去休息吧。”夏歌哈哈乾笑了幾聲,“我就先回去……”
“夏無吟。”顧佩玖突然道。
“到!”夏歌本能的立正站好。
顧佩玖慢條斯理:“今晚的事情,你不打算解釋一下嗎?”
果然還是忽悠不過去啊。
夏歌愁眉苦臉:“師姐您是想聽真話,還是想聽假話呢。”
顧佩玖:“我想聽你說的話。”
夏歌:“……”
顧佩玖說:“隻要你說,我就信。”
夏歌忽然覺得說謊有點過不去自己的良心。
良久。
“……今天星星真好看。”夏歌望天,“可好看了。”
頓了頓,夏歌嚴肅的開口:“我說話了,師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