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不知道為什麼,失去了之前的囂張跋扈,似乎有著幾分妥協。
隻是不知道在妥協什麼了。
不是霍白。
是白洛。
毛晴“哦”了一聲,又沉默了。
白洛:“你不想知道這裡是哪嗎?”
毛晴:“……您會告訴我?”
不是“你”,是“您”。
這個人不是霍白,是掌握她生命的陌生人。
毛晴想,要乖一點,識相一點。
白洛:“……”
白洛哼了一聲,像是在掩飾什麼,“這是教主大人布下的魔化牢。”
毛晴:“這些……”
“如你所見。”白洛道,“都是半魔化的傀儡。”
“……他們之前……是人嗎?”毛晴感覺自己的心微微跳了起來。
“嗯。”白洛倒是沒有否認。
他並不是來這裡為難她的。隻是……想看看她好不好。
一開始他覺得無所謂,隻是一個蠢貨傻女人。
但是,不知道怎麼的。
那撒了一地的薄荷糖,還有那一瞬間,她失望的眼神。
像是長在了他的心裡,揮之不去。
他曾經勸自己,你都已經從教主手裡救下了她的命,已經足夠互不相欠了。
但是他還是來了。
白洛一直覺得,自己有哥哥就好了。
無父無母,他和哥哥相依為命。
他暴躁易怒,還十分容易衝動,探子這個任務本來就不適合他,但是哥哥去了,所以他也去了。
他一直都追隨著哥哥的腳步,學著他那樣冷靜,沉默,機警。
他做到了。
哥哥教給他,衝動的時候就含顆薄荷糖。
不是喜歡吃,隻是含著,就能忍耐心裡的衝動和怒火,努力做到冷靜。
但是……
丹峰的一切,曆曆在目。
他一直覺得自己是一個很冷漠的人。
可是他現在為什麼會在這裡呢?
“……為什麼他們現在是這個樣子?”毛晴本來想忍耐,但是還是忍不住好奇,“據我所知……人傀十年之後就會直接魔化,不會……”
她看了一眼牢籠外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下意識的打了個抖。
不會變成這樣似魔非魔的東西。
“十年?”白洛像是聽了一個笑話,嗤笑一聲,漆黑的眼睛帶著冷漠,“十年,怎麼夠。”
毛晴被白洛森然的眼睛嚇了一跳。
白洛頓了頓,彆開了眼神,漠然道,“人都是貪心的動物。”
毛晴心底,隱約有了猜測,一瞬間,雞皮疙瘩浮了起來,“你是說……”
“眾所周知。”白洛也沒有瞞她的意思,聲音隨意,“五百年前,菱溪老祖擅傀術,並曾用此術為人續命。”
“傀儡術由此風靡風月大陸。”
“但是很快就發現了缺點,傀儡術隻能為人續命十年,人的靈魂無法在傀儡之軀一直存在,十年一過,靈魂崩潰化為惡鬼,傀儡魔化。”
“但當時的人並不知道傀儡魔化是由於靈魂崩潰化惡鬼,很長一段時間,他們都認為傀儡魔化是真正的壽終正寢,因此傀儡術依然風靡。”白洛陳述,“直到產生了第一次的,惡鬼潮。”
毛晴從未聽說過這段曆史。
沒有人說。
“惡鬼潮是因為被屠殺的魔化傀儡裡寄存的惡鬼之魂凝聚在一起產生的。”
“因為不得輪回,怨氣橫生,滿心惡念,惡鬼越聚越多,最後便變成了惡鬼潮。”
第一次的惡鬼潮,死了很多很多的人。
滿地血色,卻沒有屍骨。沒有人知道惡鬼潮是怎麼產生的——安逸的人們,就生生死在了惡鬼的利爪之下。
毛晴:“……”
白洛頓了頓,“……離題了。”
然而回過神來,卻看見毛晴一臉求賢若渴。
“沒有沒有,你繼續說!”
白洛:“……”
“……總之魔化牢就是教主大人把那些十年之期已到,但意誌堅定的傑出之人放在這裡……延緩魔化時間。”
毛晴心直口快:“就是你們想要研究出,能讓人傀活更多年的方法?”
白洛沒有否認,隻是道,“可能吧。”
毛晴:“不是這樣嗎?”
白洛:“我怎麼知道教主大人在想什麼。”
“但教主似乎一直有一個願望。”白洛說,“她好像一直想向某個人證明……”
他還記得,剛剛從百年的沉眠中蘇醒的紅衣少女,醒來的第一句話是——
“……回來了嗎?”
然後,對著圍著她棺材的他們,又沉寂了下來,狹長的眼裡,從滿眼溫柔,到一派冷漠。
那句話前麵,應該是個人。
誰回來了?
教主在等誰?
“……誰知道。”
頓了頓,他像是猜測,又似乎是自言自語,重複道,“……十年,怎麼夠。”
寒風蕭瑟。
菱溪峰,後山。
悠揚的笛聲響起,紅衣絕豔的少女安靜的坐在枝杈上吹著骨笛,微風吹拂,深秋已至,樹葉落下了一地金黃。
被時光磋磨到看不清字跡的墓碑安靜的在原地,偶爾會有一片金黃的葉子落下,落在墓碑上,隨後又輕飄飄的落在地上。
一曲罷。
“……”
蘇纏放下了笛子,狹長的眸子光芒淺淡,她的聲音優雅清和,卻又似是喃喃自語。
“如果可以的話……”
被拋棄的我,想走被你拋棄的路。
“惡鬼潮算什麼。”蘇纏輕笑道,“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人心嗎?”
半晌,她望著沉寂了百年的墓碑,不知道是自嘲,還是其他什麼。
“……你要是再心狠一點,就好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