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慌顧佩玖很快就鎮定下來了, 隻要夏無雙手裡拿著問情劍,劍上有她的一片神魂,就算是跑到了天涯海角,她也能把她找回來。
想到這裡, 顧佩玖輕出了一口氣, 細致的將地上的碎瓷片清理好,隨後就要出門,剛剛出了山口,卻一下被人攔住了。
蘇纏抱著肩膀倚在門口, 黑發如墨,笑容淺淺, 目光卻十分不善, “喲,足不出戶的大忙人這是想去哪裡呀。”
顧佩玖目光一寒:“讓開!”
蘇纏唇角微微勾起:“你要有那個本事讓我走, 我自然……”
她話還未說完,陡然一聲笛音,宛若一個信號,空間瞬間撕裂無數碎縫,無數猙獰的傀儡從裂縫中爬出,白衣少女衣角翩翩,黑眸滿是寒意,雪白骨笛橫在唇邊, “滾!”
寒風淒厲, 蘇纏唇角笑意卻淺淺, 目光冷若淬冰,“都說傀儡師夏無雙風華絕代,手中第一傀儡弑神殺鬼,今日我倒要看看,她親自□□出來的當世傀儡,是不是當真厲害到連神也能殺!”
話音一落,無數鬼藤利蔓帶著鮮豔的紅色曼陀羅乍然竄起,將撲過來的傀儡絞成碎片!
霎時間風煙乍起,一片轟然。
……
溜出去的夏無雙自然不知道菱溪峰現在正因為她撕了個你死我活,但她現在不太敢回去是真的,乾脆就近找了一個小村子溜噠,心裡估摸著顧佩玖會不會追過來逮她。
讓夏無雙覺得最不方便的一點是,顧佩玖好像總是能通過一些感應輕輕鬆鬆的摸到她的位置,之前也就算了,現在……
所以夏無雙現在就生怕冷不丁的對方就從哪個角落裡冒出來,殺她一個措手不及。
也許是聽到了她內心遠離菱溪峰的願望,地潛珠把她送到的地方夏無雙從來都沒有來過,這小村莊也是籍籍無名,看了一下地圖,離菱溪峰確實是十萬八千裡。
至少顧佩玖就算知道她的確切位置,趕過來……
……顧佩玖大概不會自己飛過來。
夏無雙有些鬱悶的想了想,冷不丁的聽到了陰鬱又有些空靈的笛聲。這笛聲乍起,前調很是輕快。她抬眼往聲源望過去,卻看到村子門口,一個衣衫襤褸的老乞丐正在吹一個黑黢黢的陶笛。
音色空靈中又有些悶,調調卻格外的熟悉。
夏無雙聽著這曲調慢慢從一開始的輕快,隨著調子越拉越長,慢慢就變成了婉轉曲折的憂鬱。
夏無雙知道這是什麼。
歸鄉。
菱溪峰揚名天下之後,她沒事吹的這首曲子也被發揚光大,可謂是一人得道雞犬……哦,應該不能這麼說。
這首“名曲”被老人用陶笛吹出來之後,莫名又多了幾分說不出的韻味,隻是稍微有些違和,倒不像是陶笛能吹出來的感覺。
有陶笛的沉悶,卻也有長笛的空靈優雅。
聽到高/潮,一瞬間仿佛洗儘鉛華,陶笛脫胎換骨,空靈之音儘顯憂傷,夏無雙忍不住“嘿”了一聲,湊上去,“老伯,您這吹的可真不錯。”
走到近前,夏無雙才發現這老人是個瞎子。
他並沒有搭理她,抱著陶笛繼續吹,夏無雙也覺得自己擅自上前打斷人家有些冒昧了,就在一邊等著人吹完。
老人將這一首曲子吹完,才放下了陶笛,聲音沙啞:“……老頭子可有吹錯?”
夏無雙搖頭:“沒沒,老伯您吹的特彆好!”
老人道:“老頭子既然既然沒有吹錯,聽起來又有點不一樣,可是原來的曲子出錯了?”
夏無雙:“……”
……這話聽起來就像是你臨摹一幅畫,你畫的跟原來的好像有點不太一樣,但被人誇了一句有味道,就說原版的應該像你這麼畫才對……一樣一言難儘。
“老伯您沒有錯,但不代表原來的曲子就有錯呀。”夏無雙抓了抓腦袋,覺得這老伯有點奇怪。
“既然都沒有錯,為什麼聽起來又不一樣呢?”老人開始追根究底。
夏無雙無奈道:“您用的陶笛,原來的曲子都是用笛子吹的……所以就算曲子一樣,味道也不一樣吧。”
老人道:“你既然這麼說,那就是,原來的沒有錯,後來的,也沒有錯。”
夏無雙即使知道對方看不到也點頭如搗蒜,“是了是了,就是這樣的。”
這又不是數學題,非對即錯。
腦袋點著應付著瞎子老頭奇怪的問題和一言難儘的腦回路,夏無雙心思卻忍不住飛走了,顧佩玖之前的神色到底是在擔心什麼?
她這次出來,一定要弄清楚才好。
卻聽老人的聲音突然低沉下來。
“那這天下,先來的守著規矩沒有出錯,後來的破壞了道義……也是沒有錯了?”
夏無雙聞言一愣,這才覺出來有點不對勁:“……話也不能這麼講,一首曲子不同的樂器能演奏出無數不同的調子……畢竟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老人聞言,道,“你說的沒有錯。”
還沒等夏無雙說些什麼,便聽老人又說。
“活人能改變死規矩,縱然挑不出什麼錯。”
“但是,總會有人,要付出一點代價。”
就像是商鞅變法成功後的車裂,或者是王安石變法失敗後的罷相病逝……曆史的車輪轟然而過,它不會對任何人留情。
老人微微抬起眼,用盲眼對著她,拿出了陶笛。
“……就像強行用這陶笛,吹出不屬於它的調子來一樣。”
老人話音一落,便見那黑漆漆陶笛,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邊緣裂開了一道道縫隙,然後無聲無息的化作了一團齏粉。
夏無雙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她看得出來,這陶笛是從內部裂開的。
不是受於外部的手力。
這隻笛子,在老人吹剛才那首歸鄉的時候,就已經裂開了!
夏無雙心有餘悸。
難怪,難怪用沉悶的陶笛,能吹出那種空靈的聲音。
“孩子。”老人輕歎了口氣,一揮手,“老頭子也是半個快入土的人了,這輩子守著規矩,做著自己該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