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無雙“嗯”了一聲,“看完了。”
蘇纏望著她,心中掙紮不定。
她可以把這個人留下來……隻要用一點手段……
……就可以。
“……還有什麼想做的事情嗎?”
夏無雙笑著搖搖頭,“沒有了,該做的都差不多了。”
——所以呢?
要走了嗎?
蘇纏死死捏著笛子,麵上表情卻輕輕鬆鬆,“……真的沒有什麼想做的事情了嗎?”
夏無雙說:“真的沒有啦。”
神態輕鬆寫意的好像不是要走一樣,蘇纏發現,這個人是真的什麼都不在意了。
所以,才會露出那種輕鬆的表情。
很久很久。
她聽見自己說,“……好。”
她甚至沒有問她,她會去哪裡。
她想,她可以留下她,禁錮她的魂魄也可以,讓她忘記一切也可以,雖然夏無雙是天級,但是天真的性情,她就算做了手腳,她也不會發現——
她……她可以的。
耳邊聲音柔和,“再見,阿纏。”
她說再見了。
她真的要走了,不是漫不經心的玩笑,而是認真的甩下一切,孑然一身,誰都不要。
……不可以這樣。
但她說……
我原諒你。
望著那人離開的背影,蘇纏捏著笛子的手,緊了又鬆,鬆了又緊,眼眶微微紅,千言萬語,百萬心思,最後壓抑在胸口,隻剩下了低低的幾個字。
每一個字,都好象是一把利刃,劃過心扉,連皮帶肉,刺骨無言的痛楚。
……真狡猾啊,夏無雙。
一句話就能把她釘死在了原地。
因為你什麼都不知道,所以,反而什麼都知道。
你永遠都知道。
她蘇纏,想要什麼。
她聽見自己說。
“嗯,再見。”
“……一路走好。”
一路走好,無論你去哪裡。
我等你回來。
= =
梨花快落光了。
秦月的聲音響在耳畔,“楚家的大姑娘明天就要出嫁了,教主……”
蘇纏懶懶道:“我知道了。”
她看著自己的手,不知道在想什麼。
這些年,她確實是隨心所欲的。
就像夏無雙說的那樣。
——隨心所欲的做了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可是也像她說的那樣。
她並沒有覺得快樂。
想到了夏歌冰冷的目光,蘇纏慢慢的揉了揉太陽穴,唇角的弧度終於慢慢拉平了起來。
曾經的夏無雙,現在的夏歌。
她什麼都不記得了,卻依然有著以前的影子,一樣,卻又不太一樣。
隻是沒有變的是,那人在她的身邊,她會覺得很安靜平和。
就像很多很多年之前,那個影子出現在無儘的黑暗中,將她從地獄拉回人間一般。
那個人抵著她的額頭,聲音溫柔,“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她讓顧佩玖背主流亡,讓楚王知道一切逼她死,她一手創立了千魂教為禍四方,她甚至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但是一對上那個人的目光。
她就覺得,自己做了壞事。
……很不好的事。
她不屑任何世人的詛咒與譴責,卻一點都不希望從她的眼裡看到一分這些東西。
而不知道她做了什麼的夏無雙,卻能一眼看出她的不安和忐忑。
然後告訴她。
“無論你做什麼——我都原諒你。”
一語,就能戳中她的死穴。
讓她所有的壞念頭,都消失殆儘。
秦月聽到了前頭那人低低的自語。
“你不會原諒的。”
肯定句。
秦月不明所以,有些茫然的看著她。
蒼茫的月光灑下來,一地碎花的寥落。
“所以……也不需要回答。”
前麵那人起來了,鮮豔的衣角掃過地上落花,她回過頭,黑發懶懶的垂下,唇角的笑容依然如往日那般若無其事,高傲自在,又帶著一點無所謂。
“去把淨靈珠拿來。”
秦月一愣,“……教主?”
隨後頓了頓,就去拿了。
冰冷的月光灑在身上,蘇纏想,到底是讓那個天真的人給說中了啊。
——不要被表麵的欲望蒙蔽。
隨心所欲的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之後……
她發現。
其實那些事情……
逼走顧佩玖是因為嫉妒,逼死楚王是因為不平,創立千魂教是為了那個人死去的夢想,燒毀藏書閣是因為會睹物思情,毀掉惡靈山,是想逼她回來——
說到底。
她最想要的,隻是希望那個給自己名字的人,能再多看自己一眼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