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短暫平靜(1 / 2)

禰衡拿著刀筆,在原地坐了一會兒。一個梳著雙丫髻的侍女趨步走到他的身邊,小心地行了一禮。

翠色耳璫尾端係著青色玉璣,隨著低頭的動作碰在一起,襯得她的聲音愈加清脆甜美。

“崔君讓婢子轉告公子——因他腹痛難忍,不得不先走一步,望君見諒。”

聲泠泠若細泉注入心田,可禰衡全然沒有欣賞的打算。

“泥魚入海,我能奈何?”禰衡擺手示意侍女走開彆擋住他的視線,執刀俯首,繼續在木牘上刻字。

——孤鴻銜草過,血鶗鳴子規。

此時崔頌已抄著小道,一路繞到太學院外。

一直守在牆外的徐濯提劍上前,護送他回去。

崔頌還不知道□□的到底是誰,雖說這幾天毫無動靜,可他半點也不敢放鬆。

這種不確定的危機,就像一柄達摩克利斯之劍,高懸在頭頂,無時無刻不在施加壓力。

比起他這個當事人,大侄子和兩名近侍的表現更加嚴正以待。

加強夜晚的巡邏,嚴格檢查入口的食物,向執金吾送去厚禮、請求夜巡官員多加照拂……

隻在中衣袖上綁了一隻匕首就算了事的崔頌,忍不住懷疑自己是不是太沒有安全意識了。

崔頌在離開太學院前,讓從者給崔琰帶了口信,說自己有事要辦需要先走一步。

然後便開始了他的跑路計劃。

反正他也在文會上刷足了臉,這時離場正正好。

崔頌回到家,翻找原主留下的手劄。

他想找找有沒有原主日常練筆時寫的詩賦,以備不時之需。

上上下下地翻了一圈,還真給他找到了一些。

俯仰擔清風,進退斷五鬼。

且以此心鑒明月,來日枕戈絕八荒。

……

崔頌雖然沒怎麼讀懂帛上的內容,但還是感覺到了一股撲麵而來的不明覺厲感,他小心地收好幾篇手稿,將它們放到一個紅木製的雕花匣子裡。

然後,他取出原主以前寫的但沒有寄出去的信稿,磨墨沾毫,一句一排,參照著上麵的行文方式,開始給戲誌才回信。

「誌才兄,見信如晤。」

撕掉。

「惠書敬悉,遲複為歉。年前匆匆一彆……」

加戲太多,他哪裡知道原主和戲誌才是什麼時候分彆的?撕掉。

「……亦時時記得君的音容笑貌。」

什麼鬼,寫挽聯嗎?撕撕撕。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思之如狂。」

靠又不是情書思個錘子啊,趕緊撕了。

……

不知過了多久,崔頌趴在桌上躺屍,腳邊躺滿了紙的屍體。

想到這時候書寫用的紙還是十分名貴稀有的東西,崔頌趕緊把紙堆撥到一邊,改刻竹簡。

一個下午過去,崔頌與信箋生死搏鬥了數回,終於磕磕絆絆地寫完了一封,抄到尺素上,裝入雙魚銜珠的小匣子裡。

做完這一切後,崔頌感覺自己的身體被掏空,鹹魚狀倒在塌上,好半天才重新爬起來。

他搬出原主的藏書,細細原主的筆記。

這些筆記,有心得,有注釋,還有原主衍生的一些思考。文筆簡約精致,用詞深刻,深入淺出,舉一反三,既犀利又幽默,便是崔頌這等什麼都不懂的現代人,也看得津津有味,全然忘記自己身在何處。

若不是“崔頌”現在就是他自己,他早倒戈做對方的迷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