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宅(1 / 2)

陳宮被這一口從天而降的黑鍋砸得兩眼發黑,他肅聲道:“夫人莫要與宮頑笑,宮從未說過這樣的話,內子謹慎恭順,亦不可能憑空辱沒主公的清白。”

嚴氏笑容漸冷:“陳先生認為妾在汙蔑你?”

陳宮口中發苦,認也不是,不認也不是:“並非此意……隻是,其中或許有什麼誤會?”

嚴氏不理他的爭辯,鳳眸倒豎,轉向呂布:

“陳公台乃是夫君的謀臣,若無此事,妾為何要憑空汙蔑陳公台的清白?夫君與妾一榮俱榮,妾何至於做出這等‘自斷臂膀’之事?”

“夫人莫氣。”呂布連忙安撫嚴氏,轉頭對陳宮橫眉冷目,“你還想狡辯?這抹黑本將聲譽的荒謬之語,若不是出自你之口,難道還是本將自己給自己倒牛糞——自毀聲譽?”

不等陳宮再次辯解,呂布已做手勢送客,“你汙我聲譽,把我比作好色之徒,到底安的什麼心?念你功高,且再饒你一回,回府思過去吧。”

便叫人來,把陳宮趕走。

陳宮滿心憋屈地回到家。他的妻子聞訊而來,在房門口迎他進屋。

陳宮見到妻子,忍氣道:“你從何處得來呂布辱人/妻妾的消息?為何不告訴我,在嚴夫人麵前渾說!”

陳宮的妻子惶恐而驚訝:“呂公……的消息,外麵皆傳遍了,妾來不及與夫君彙報。至於嚴夫人……妾與嚴夫人僅有過一次尋常談話。妾謹遵夫君教誨,謹言慎行,恪守禮節,哪敢在夫人麵前放肆?”

以陳宮對自己夫人的了解,確實不是嘴碎生事的性子。

“你當真不曾在嚴夫人麵前議論呂布?”

陳宮夫人驚得腿都軟了:

“夫人乃呂公之妻,正所謂‘疏不間親’,妾如何能在夫人麵前置喙此事?莫不是被哪個妖魔下了降頭?”

陳宮靜坐許久,眼中有洪水湧動,最終化作憤恨的長歎:

“多年籌劃,怕是要毀於此婦之手!”

次日,被陳宮警惕敵視的嚴氏一派悠閒地站在園中摘花。

微風拂麵,撩動她的發絲,輕抵美人麵。

嚴氏拿剪子擷下一朵紅掌,丟到侍女舉著的竹籃裡。

“自吃了喬妹的藥,我這身子是越發的舒坦了。若非喬妹,我這怪病,還不知要磋磨我到何時。”

“夫人此病,隻是小恙,縱然沒有喬姬,夫人亦能長命百歲。”

“每月受癸水折磨,活得不舒坦的‘長命百歲’又有什麼意思?”嚴氏拉過“喬妹”的手,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這是‘再造之恩’,你得安心受著。”

“喬妹”不好意思地垂首:“全賴夫人救命之恩,喬姬不過是一儘所能,回報夫人罷了。”

嚴氏甚是高興:“正是你我二人有緣,方有此因果。阿妹不但醫術了得,梳髻的手藝亦是一絕。你今日為我梳的這‘靈蛇髻’,格外好看,連恩郎都注目了許久,讓我以後都這麼梳呢。”

“喬妹”愈加局促:“妾不過稍加打理,全仰仗夫人天生麗質,方能使將軍留戀頓足。”

嚴氏愈加高興,繼續領著喬姬逛花園。走著走著,她忽然想起最近的流言,心情頓時由晴轉陰。

“近日人人皆傳——恩郎‘與部將妻妾有染’,我不願信,卻也不敢不信。”

喬姬低眉順目:“道聽途說之言,當不得真。”

嚴氏氣恨道:“前幾日你也如此勸我。可我左思右想,這無風如何起得了浪?我便處處打聽,結果還真讓我捉到了一些苗頭。”

因為情緒起伏,她一個不注意,擷花時岔了方位,將頂端的花苞剪碎。

“我便根據你的提議,出言試探了一番。恩郎果然沒有懲罰陳宮,而陳宮回家與妻子對質後,竟也沒了聲響……可見這流言並非虛言,恩郎與陳宮,皆心中有鬼,不敢深究此事罷了。”

喬姬進言道:“夫人何必如此悲觀,或許其中真有什麼隱情。”

“恩郎為董卓效命之時,就與董卓的侍女勾勾纏纏,他是什麼模樣,妾身怎會不知?”

嚴氏嬌媚的嗓音如同淬了冰淩,待說完這番話,她自覺失態,掩飾一般地抬袖摁了摁自己的唇角,

“我知你好意,你莫要再勸。是非曲直,我心中有數。”

喬姬幽然而歎:“女子除卻持家育子,亦要多為自己謀劃一二。君不見,漢光武帝(劉秀),先棄陰氏而娶郭女,後又以莫須有的罪名廢棄郭氏,可見男子的喜愛如同虛無縹緲的浮雲,並不長久。而女子天生勢弱,生不由己,實然可悲。喬姬鬥膽請求夫人:萬事需以自身為重,不論呂將軍之事是真是假,都得顧念己身,莫要與自己的身子置氣。”

嚴氏動容,握緊喬姬的手,在她耳邊低聲道:

“這天地間,唯有阿妹真心替我著想。阿妹放心,阿姊自在長安被棄,便再也不信男人之言。君若不負,妾則不離,若君欲棄我而去……”她的眼中閃過一絲狠光,“妾亦有同歸之法。”

此音如同魔魅之語,不知是在說呂布,還是在說喬姬。

喬姬與嚴氏分開後,回到自己的客舍,關上門,從口袋中取出一個黑色的藥丸,悄悄丟在牆角。

不一會兒,一隻胖墩墩的老鼠從被床榻擋住的小洞裡爬了進來,鑽到藥丸所在的牆角,捧起藥丸就啃。

喬姬抓住老鼠,在它後背摸索了許久,總算找到了一塊假的毛皮,將之摳出。

假毛皮的背麵,寫了幾排肉眼難以識彆的蠅頭小字。

喬姬背過身,從懷中取出一塊被打磨得扁平、中間厚於兩邊的琉璃鏡,對準毛皮仔細辨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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